顾疏桐把手机往裴砚舟掌心一扣，指腹碾过他虎口的薄茧。
这是他常年握分镜笔磨出来的，此刻却像块温热的镇纸，压得她心跳稳了些：\"看来真正的幕后黑手终于出现了，我们必须赴约。\"
裴砚舟垂眸扫过短信，喉结在路灯下滚了滚。
他大学时为了拍毕业短片蹲过三天监控室，此刻眼尾却弯出点兴味：\"明晚八点，湖心公园见。
这人挺会挑地方——环湖步道七处监控死角，芦苇荡能藏三拨人。\"他屈指弹了弹手机壳上顾疏桐去年拿百花奖的小勋章，\"不过既然敢约，总得带点猎枪去。\"
副驾驶座的何敏从后视镜里瞥过来，睫毛膏在眼下晕开淡淡阴影——她刚在警局熬了大半夜做李华的笔录。\"我让小陈把近三个月攻击疏桐的营销号Ip全调出来了。\"她晃了晃平板，屏幕蓝光映得鼻梁发亮，\"有三个号的注册地都指向湖心公园附近的网吧。\"
顾疏桐忽然倾身按住她手背。
何敏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天替她挡私生饭时抓出的红痕，像道褪色的月牙。\"老何，\"她声音放软，\"你留在外围。\"
\"想得美。\"何敏抽回手，把平板往腿上一拍，\"三年前你被泼红油漆那次，我在医院守了你三天三夜。
现在要我在车里嗑瓜子看直播？\"她扯了扯西装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项链——那是顾疏桐二十岁生日送的，刻着\"疏影横斜\"四个字，\"再说了，你俩一个擅长翻阳台，一个擅长喷辣椒水，我不去盯着，指不定谁先把对方推进湖里。\"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
他伸手把顾疏桐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上那颗珍珠耳钉——是今早他硬塞的，说\"反派看到这么贵的耳钉，说不定以为我们带了保镖\"。\"何姐说的对，\"他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教父》主题曲的节奏，\"咱们得学《盗梦空间》，三层保险。\"
回到公司时已经凌晨两点。
顾疏桐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窗台上的多肉被助理浇成了涝灾，叶片软趴趴搭在盆沿。
她拨通张队的电话，手机贴在耳边时闻到裴砚舟留在外套上的雪松味——他刚去器材室翻出了大学拍纪录片用的微型摄像头。
\"张队，\"她望着窗外霓虹，\"明晚八点湖心公园，可能有大鱼。\"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李华的审讯记录我刚看了，他提到赵天成半年前接触过个叫'老陈'的中间人。\"张队压低声音，\"你收到的短信用了境外服务器，但Ip跳转轨迹......和三年前顾氏集团竞标案的黑客攻击路径有重叠。\"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她爸顾明远在竞标新能源项目时，竞争对手突然拿到了顾家的底价报告，直接导致项目流产。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商业间谍，可查了半年没头绪，最后她爸只能把股份转让给对方。
\"我明白。\"她深吸一口气，\"明晚公园西南角有个废弃凉亭，我们在那碰头。\"
挂了电话转身，正撞进裴砚舟怀里。
他手里举着个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何姐在调公园热力图，说最近一周每晚十点后，芦苇荡附近有异常移动轨迹。\"他把摄像头别在她领口，手指故意蹭过她锁骨，\"我在你耳环里塞了监听器，我这顶渔夫帽——\"他扯了扯帽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能接收到三公里内的所有信号。\"
顾疏桐捏他后颈：\"你大学是不是偷了实验室的器材？\"
\"这叫未雨绸缪。\"裴砚舟低头把她袖口的袖扣拧开，里面弹出根细如发丝的钢丝，\"上次在仓库对付保镖，你那瓶辣椒水喷完了。\"他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像高中时在阶梯教室跟她辩论时那样，\"我让人做了改良版，喷一次能晕五分钟。\"
何敏抱着笔记本电脑撞开门，屏幕上是公园的3d建模：\"热力图显示，凉亭往西五十米的芦苇荡，昨晚十一点有三个热源停留了十七分钟。\"她把电脑转向两人，\"张队说他们会在公园外围布控，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衣会伪装成遛狗的、跑步的。\"她指了指建模里的垃圾桶，\"这个位置有辆环卫车，能实时监控。\"
顾疏桐盯着屏幕里闪烁的红点，突然伸手关掉了顶灯。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的棱。\"赵天成的人能查到李华的行踪，说明他们在警局有眼线。\"她声音像浸了冰的刀锋，\"所以今晚的行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裴砚舟摸出根棒棒糖塞进她嘴里。
是她最爱的荔枝味，糖纸在月光下泛着粉。\"那正好，\"他把渔夫帽扣在自己头上，帽檐压得很低，\"咱们就演一出《悬疑片里的主角永远不会听反派的话》。\"
第二天傍晚六点，三人挤在何敏的银色SUV里。
顾疏桐对着后视镜补口红，正红色在唇上晕开，像朵带刺的玫瑰。
裴砚舟把微型望远镜架在车窗缝里，望着两百米外的湖心公园正门——两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在抽烟，其中一个的鞋带系成了死结——和李华手下保镖的习惯一模一样。
\"一号目标，左数第三个路灯下，灰色连帽衫。\"他压低声音，把望远镜递给顾疏桐，\"右手插兜，应该有对讲机。\"
顾疏桐看了眼手表：七点五十分。
她把耳环轻轻一拧，监听器发出细微的\"滴\"声。\"老何，\"她转头对后座的何敏说，\"你留在车里，五分钟后给我发定位，就说'奶茶到了'。\"
何敏扯了扯她的衣角：\"疏桐......\"
\"相信我。\"顾疏桐握住她的手，\"三年前你说'别怕，我在'，现在轮到我了。\"
裴砚舟突然推开车门。
他的渔夫帽压得很低，卫衣上沾着不知道哪来的番茄酱——是故意弄的，为了伪装成普通游客。\"跟紧我。\"他朝顾疏桐伸出手，掌心有薄汗，\"记得，我们是来约会的小情侣。\"
顾疏桐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把手递过去。
两人并肩走进公园，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勾了勾，像在打摩斯密码——是《红妆》里他们设计的暗号，\"安全\"。
路灯次第亮起时，他们走到了凉亭。
顾疏桐的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惊飞了两只夜鹭。
裴砚舟突然拽着她闪进芦苇丛，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右后方，穿黑夹克的，刚才在正门抽烟的那个。\"
顾疏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正对着手机低语，喉结动得很快，偶尔抬头往凉亭方向张望。
她摸了摸耳后，监听器里传来模糊的电流声——何敏已经就位。
\"该我们上场了。\"裴砚舟压低帽檐，拉着她往凉亭走。
他的脚步突然踉跄，整个人往顾疏桐身上倒，她顺势扶住他，余光瞥见男人的视线扫过来。
\"你故意的？\"她咬牙。
\"《爱情片里的主角总要摔一摔》。\"裴砚舟在她耳边笑，\"现在，往左边的石凳走，慢一点。\"
石凳上有张皱巴巴的报纸。
顾疏桐刚要弯腰捡，裴砚舟突然按住她的肩。
他蹲下身，用指尖挑起报纸一角——下面压着张照片，是三年前顾氏集团竞标案的签约现场，她爸的脸被红笔打了个叉。
\"啪嗒\"。
顾疏桐抬头。
穿黑夹克的男人正站在五步外，手里的对讲机闪着红光。
他身后的芦苇荡沙沙作响，又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左眉骨有道疤——是李华手下的\"刀疤强\"，上个月在顾疏桐别墅外泼臭鸡蛋的主犯。
\"顾影后。\"刀疤强舔了舔嘴唇，右手动了动——顾疏桐瞥见他袖口里的弹簧刀，\"我们老大说，你该学学怎么当只乖鸟。\"
裴砚舟突然往前跨了一步。
他的渔夫帽掉在地上，露出额角的伤疤——那是大学拍短片时被群演砸伤的。\"刀疤强是吧？\"他笑起来，露出白牙，\"我记得你上个月在微博说疏桐的演技像AI念稿？\"
刀疤强的脸瞬间涨红：\"你他妈——\"
\"所以。\"裴砚舟打断他，从裤袋里摸出个小瓶子，\"我让人调了点'AI念稿喷雾'，你要不要试试？\"
顾疏桐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侧身避开刀疤强挥来的弹簧刀，反手抓住他手腕往身后一拧，同时裴砚舟的喷雾精准喷中他眼睛。
另外两个男人冲过来时，她抬脚踹中左边那个的膝盖，听见清脆的\"咔嚓\"——和三年前在《逆光》里演打戏时的音效一模一样。
\"警察！不许动！\"
张队带着便衣从芦苇荡里冲出来时，刀疤强正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顾疏桐蹲下身，扯下他脖子上的项链——是个青铜小鼎，和李华登机箱里护照上的咖啡渍，还有仓库里刘洋抽的烟盒，都印着同样的纹路。
\"老大是赵勇。\"刀疤强哭嚎着，\"他在......在废弃工厂！\"
顾疏桐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何敏发来的定位，附带一条消息：\"工厂外围有六个摄像头，后墙有个狗洞能钻。\"
裴砚舟蹲下来，把刀疤强的项链塞进证物袋。
他抬头时，月光正落在他的伤疤上，像道银色的吻痕：\"看来我们的猎枪，要换个地方用了。\"
SUV的车灯刺破夜色时，顾疏桐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她摸出包里的项链，\"疏影横斜\"四个字在手机光下泛着暖光。
后座的何敏正在和张队通电话，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工厂在城郊，十年前是顾氏的纺织厂......\"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打斗时的温度，指腹轻轻摩挲她无名指的戒指——那是他们上周在金棕榈颁奖礼后，偷偷去老城区买的对戒，刻着\"砚\"和\"桐\"。
\"到了工厂，\"他声音很轻，\"我们分两组。\"
顾疏桐转头看他。
路灯的光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在阶梯教室说过的话：\"真正的导演，要学会在黑暗里点灯。\"
\"好。\"她回握他的手，\"你带何姐走左边，我走右边。\"
裴砚舟笑了。
他的笑里带着点疯劲，像当年在暴雨里举着摄像机追拍闪电的样子：\"记得，听到三声鸟叫就撤。\"
SUV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废弃工厂的轮廓在夜色里浮现。
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里面透出零星的灯光，像野兽的眼睛。
顾疏桐摸了摸耳后的监听器，确认它还在工作。
她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裴砚舟，他的渔夫帽又扣回了头上，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走吧。\"她说，\"这次，我们要把所有的灯都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