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冻土密议(金大安三年十二月?克鲁伦河上游草原)
金大安三年十二月初八,克鲁伦河的冰层发出细碎的爆裂声。萧虎掀开蒙古包的羊毛毡,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奶香,而是夹杂着霉味的青稞麸皮气息。虎贲卫统领赵元正对着粮袋皱眉,指尖搓着发黑的麦粒:“墨尔根大人,这已是本月第三批霉变粮草。”
“巴图鲁的亲卫营,却顿顿有风干肉。” 萧虎的护腕擦过粮袋,苍狼之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去请巴特尔,还有弘吉剌部的老人们 —— 该用‘狼嚎传讯’了。”
蒙古包内,七名弘吉剌部老牧民围坐成狼首形,巴特尔的刀疤在牛油灯下格外醒目:“当年胡巴尔大叔掌管草场时,各部落的羊奶税都存放在‘狼腹谷’。” 他用狼头刀划出草场分布图,“如今巴图鲁克扣粮草,咱们的羊奶,该喂给真正的狼虎军。”
萧虎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三长两短的狼嚎,那是弘吉剌部 “求乳” 的暗语。他摸出母亲留下的狼骨哨,吹出长短相间的回应 —— 这是改良后的 “狼嚎密码”,三短代表克鲁伦河,两长指向狼腹谷。
“大人,汉兵腹泻不止,军医说需羊奶调理。” 赵元递来名册,“已有三十人无法握枪,他们在家乡从未喝过马奶酒。”
“汉人脾胃,宜用温和的羊奶。” 萧虎指向地图上的羊奶储存点,“弘吉剌部的羊奶,当年救过铁木真汗的命。” 他忽然望向巴特尔,“还记得胡巴尔大叔教咱们的‘狼群迁徙’吗?让老人们用狼嚎联络各部落,连夜调运羊奶,走‘狼道’避开亲卫营。”
子夜时分,草原深处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却比自然狼嚎多出规律的间隔。萧虎站在蒙古包外,看见黑影在雪地上连成线,那是弘吉剌牧民赶着奶羊群,用狼皮掩盖行迹。巴特尔的狼头刀在月光下一闪,正是给运奶队的暗号。
“墨尔根大人,巴图鲁来了。” 赵元的声音带着警惕。裹着银鼠皮的巴图鲁闯入营地,腰间的海东青银牌叮当作响:“听说你私调草场羊奶?这是违背大汗的粮草令!”
萧虎转身时,手中已多了半块发霉的麦饼:“巴图鲁大人,虎贲卫的弟兄们,吃着霉变的粮食,却在为蒙古铁骑守侧翼。” 他忽然指向运奶队的方向,“而您的亲卫营,连马料都掺着羊奶渣。”
巴图鲁的手按在刀柄上,却看见萧虎护腕的苍狼之印 —— 那是弘吉剌部 “狼首七子” 的正宗标记。他忽然想起七年前,萧氏夫人用虎骨膏救了他的妹妹,而胡巴尔大叔的狼头旗,此刻正飘扬在虎贲卫的营帐。
“羊奶税,按祖制该给伤病军。” 萧虎的声音沉如冻土,“若大人觉得不妥,咱们明日便去大汗帐下,当着腾格里的面说个清楚。” 他忽然递过狼骨哨,“或者,您也可以听听,草原的狼群,究竟在为谁哀嚎。”
巴图鲁的脸色数变,最终甩袖而去。当第一车羊奶抵达时,萧虎看见汉兵们捧着陶碗的手在颤抖。赵元用汉地医术调配的羊奶粥冒着热气,混着蒙古炒米的香气,竟让腹泻的士兵们露出久违的笑容。
“墨尔根大人,这羊奶……” 一名汉兵捧着空碗,眼中泛起泪光,“比家乡的米汤还暖胃。”
萧虎摸着陶碗的虎纹刻痕,想起母亲萧氏在济世火工坊说的:“胡汉的水土,本就是一体。” 他忽然望向东方,那里的地平线已泛起青金色,正是狼嚎传讯的终点 —— 狼腹谷的羊奶,正沿着 “狼道” 源源不断地流向虎贲卫的营帐。
三日后,铁木真的狼首刀劈在巴图鲁的案几上,案上整齐码放着霉变的粮袋与新鲜的羊奶罐。“巴图鲁,” 可汗的声音如冰河开裂,“你克扣的不是粮草,是胡汉共生的根基。” 他忽然指向萧虎,“墨尔根用狼嚎调运羊奶,你该好好学学 —— 真正的蒙古勇士,懂得敬重每一个为草原而战的弟兄。”
克鲁伦河的冰层下,暗流正在涌动,而虎贲卫的营帐里,汉兵与蒙古牧民正围坐分享羊奶酒。萧虎的狼骨哨挂在帐中,偶尔发出清越的狼嚎,那是草原对胡汉共生的回应。他知道,这场冻土上的密议,解决的不仅是粮草问题,更是在蒙古贵族心中,种下了尊重与理解的种子 —— 就像这草原的羊奶,看似温和,却能在严寒中,孕育出最坚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