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阁臣兼兵部尚书,老赵的号召力还真不是盖的,次日下午就搞定了,还提前让徐子宁准备好就去开会。
只不过同一时间,皇帝要去检阅东宁府的驻军,这就让徐子宁有些纠结。
毕竟徐金的话他还记着呢,再加上又对胖子的行事风格实在不放心,两边行程冲突这种事自然让他犯了难。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去开会。
毕竟胖子都能信任他了,难道他就不能反过来信任一下胖子吗?
嗯……好像还真的不行。
于是他找到胖子,千叮咛万嘱咐,什么在将士们面前要表现得亲切一点,千万不要把你昨晚办事的样子露出来。也不要表现得太过亲切了,人家把你当皇帝,你却表现得像人家亲爹似的算怎么回事?
君父君父,君在前面啊!你可不要演得太过火了!
总之就是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生怕这货掉链子。
给胖子都烦闷了,总觉得老徐像是被皇爷爷给夺舍了似的。
只不过长得还是老徐的样子,让他提不起精神,只想打瞌睡。
毕竟昨儿个晚上太累了,老徐又不肯帮他分担一半的压力,只能他自己上,结果就是差不多忙到天亮了才睡。
他这个样让徐子宁更不放心了,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好反悔什么的。
只能再去找到莱尔嘱咐一遍,叮嘱他要替自己来提醒胖子。
整得莱尔一头雾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去“提醒”皇帝?
然而急着开会的徐子宁已经顾不上这些破事儿了,让莱尔自己琢磨去吧!
老赵定下的开会地点在行宫里,而因为要接驾的缘故,整个奴尔甘地区的大员基本上都在东宁府,随叫随到。
毕竟皇帝出门了,现在老赵这个阁臣就是真·老大,他们谁敢不来呢?
不过当他们来了之后,发现坐在主位上的居然是徐子宁,而老赵这个阁臣甚至还不是同席列坐,而是坐在左侧首席。
也就是说,老赵此时已经默认自己级别比徐子宁低了。
搞得一众不知情的本地大员,倒是有被狠狠惊到。
只有恰阿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主动跟徐子宁打招呼,整得好像很熟。
虽然是金豆子级别的交情,徐子宁也不好说无视他,只能笑着点点头。
这给恰阿图整得地位都不一样了。
其他人都疑惑、震惊的看向他,心想他什么时候跟这位徐三爷混熟了?
昨天大家不都忙着哄皇帝高兴吗?按规矩是今天才应该来找其他大佬交流啊?
好啊!恰阿图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敢抢跑!
一群人各有各的想法,之后他们要怎么整治恰阿图,那就不是现在的事情了。
“诸位,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想必赵尚书跟你们也说了个大概。”
徐子宁指了指老赵,在场的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这种临时拉人召开的会议,肯定得提前说好,不然等人来了都没几个知道开的是什么会。
徐子宁扫视了一圈,流官都是正儿八经的大明人,是需要定期轮换的。
土官则是羁縻制度下的产物,都是本地或者其他地方挪过来的部族族长。
前者为了自己的进步,基本会选择对各种问题都视而不见,除非是严重到会影响吏部考评的问题,才会主动去处置。
后者也差不多,他们带着族人世世代代为大明出兵出力,脏活累活干了不少,尤其在跟罗刹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也常有族人伤亡的事情发生。
不管再怎么忠诚,那也总得要有个宣泄口和回本的路数,不然是不能长久的。
于是,使用成本低到离谱,同时还可以随意处置的各种夷虏子,就成了他们宣泄和回本的不二之选。
那些牙行商人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把就这里当成了主要倾销地之一。
再加上极北镇守府时不时又会捉到一些新的送过来。
所以这些土官基本不缺“玩具”。
视而不见和为己私利,大概就是当地情况会恶化到如此地步的主要原因之一。
也不能说他们不对,毕竟前者在吏部的考评基本都不差,如果说他们不对,那就是在打吏部的脸了。
徐子宁想起当初吏部述职的经历,只能说最好还是别继续得罪人家了。
前者不好动,那就只能抓后者。
将铃木写好的本子放到桌上打开,他看向土官们,沉声道:“诸位,我想说,我在来之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当看到你们的行为后,我就觉得我做的心理准备还不够。”
“你们在把大明的奴尔甘都司,经营成阎王爷在地上开的分号吗?”
“在这里时不时有人盯着,你们尚且能做到如此地步,我都不敢想在极北镇守府那边都得是怎样的魔窟!”
“折腾俘虏我就不说什么了,那些夷虏妇孺何辜?你们到底从它们身上能得到多大的好处,才值得你们连大明的脸面还有自己做人的底线都不顾了?!”
其他的且不说,关键是提到大明的脸面这就非常严重了。
一帮套马滴汉子全都绷着脸,愣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辩解。
因为这就没法辩解。
因为说丢了大明的脸,那就是丢了天可汗的脸。
天可汗在帝京是皇帝的头衔,一代代都保留继承的,没啥特别。
但在他们这里,那可是要真真切切放在自家供桌上经常参拜的“天”啊!
丢了天可汗的脸,还被戳破了,这就跟扯下他们的遮羞布没啥区别。
真·丢人啊!
这不辩解真不行,要是坐实了,那他们回去也没脸见族人,似后也没脸见祖宗。
于是一帮人都纷纷看向恰阿图,那些坐在他旁边的更是猛戳他。
刚刚让你那么威风,那现在就到了你出场的时候啦!
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的恰阿图,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拱手道:“徐将军,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呢?”
他很努力的挤出两滴泪水,扭头指着在场辈分最高的族长:“这位,他祖上可是哲宗皇帝御笔亲赐踏雪雄鹰的辽国公!”
“是那位戎马一生,三征罗刹均大胜而还的辽国公!”
“您说他不顾大明的脸面,那辽国公难道也不顾大明的脸面吗?!”
恰阿图一脸悲戚,看着徐子宁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陷害忠良之后的贼子”。
演得他自己都信了。
只不过徐子宁没信。
因为这就是很典型的偷换概念,你丢脸关你那光辉四射的祖宗什么事?
而且你辽国公很厉害吗?
那老徐我祖上还是中山王呢,若是照你这么个说法,那我现在上大街撇条,别人是不是还要骂到中山王那里去?
这事儿能这么论吗?!
当然,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徐子宁却不能真的就这样反呛回去。
因为是时候借坡下驴了,他说得那么重本来就是为了警告,不是要赶尽刹绝。
虽然他也没料到,这帮套马滴汉子祖上居然真有这么阔的,看来大明的mZ融合搞得还算不错?
那现在这样又是咋回事?以前融合太多导致产生奇怪的变异了吗?
无法理解的徐子宁,抬头看向还在很努力挤眼泪的恰阿图,叹道:“何必呢?我对那位辽国公还是很敬重的,但这跟你们的行为并没有直接关系。”
“不要把锅推到祖宗那里去,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们自己都不敬重祖宗!”
言罢,他看着被逼退的恰阿图,又看了看脸色各异的土官们,缓和道:“我不会也不打算强逼你们立刻改变。”
“但有些话得说清楚。”
“你们都是军人,祖上曾经阔过的也不在少数。作为军人最基本的荣誉感总该都要具备的吧?”
“干出那些事,或许一时爽了,但到了前线该怎么办?你们想过吗?”
“是敢投敢降的敌人好,还是负隅顽抗的敌人好,这还用我教你们吗?”
“自己想想吧!”
说完,徐子宁看向老赵。
一直不吭声的老赵,也在此时主动开口支持他:“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大明不需要靠行恶事来彰显强大。”
“强大,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吾虽为文官,但忝为兵部尚书,所以这兵事也算份内之事。”
“故此也知道,在大后方对着弱者逞凶千百遍,也比不上在前线斩一个虏兵。”
“此为正理,需听之,需改之。”
“若是你们执意继续如此行事……”
老赵怒目圆睁,沉声道:“那老夫只能以兵部尚书的身份说一句。”
“我兵部,不需要这种人。”
来自阁臣和尚书的威胁,直接让还有心想要辩解的人彻底闭嘴了。
见他们基本都“服气”了,徐子宁才定下最后的调子:“该看该听的,都要做,不要再装聋作哑。”
“要改要变的,也要做,不要我和赵尚书说了半天,你们左耳进右耳出。”
“至于说那些觉得自己无辜的。”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散会!”
言罢,他率先起身往外走,只是那一个起身的动作就吓得众人一抖。
随后赵尚书默默看了一圈,又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声后,也起身离去。
只留下两拨人搁那大眼瞪小眼,一时半会儿都没一个人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