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有气无力道:“事先说明,别说让我起来,别说我偷懒休息、别说我不想学。”
说完,她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做一条被训练压垮的趴着无法翻身的“死鱼”。
就没这个打算的洛应:“……”
氛围很安静,靶场的灯光静谧地打在两道身影上。
随手拿出血袋,洛应坐在石凳上,姿势随意,双腿微微叉开,张嘴用尖牙咬开血袋的包装,直接吮吸。
虽身为贵族,洛应进食不喜贵族精致那一套,茶杯、茶壶……简直浪费时间。
小草也饿了。
六点吃的晚饭,早就消耗殆尽,她口袋里有半块巧克力,摸索着拿出来,拆开包装,里面的巧克力块压成了巧克力碎。
她颤抖着手全部倒进嘴巴,剩下的包装纸揉捏成团,放回口袋,打算等会去扔垃圾桶。
“明日七点过来和我夜跑,别迟到。”洛应对小草的体能大致有了了解,在脑中给她制定了个简单的训练计划。
吸血鬼的夜跑等于人类的晨跑,小草懂。
“放心,我六点五十就到。”
作息没调整过来,她说话时,打了个哈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离两点还有十分钟。
强烈的困意下,小草就着咯人的沙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陌生的环境,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皱眉,嘴唇动动,说几句梦话。
洛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片刻,他伸出手。
小草的身体上升,飘在空中,随着洛应的目光移动,落在黑色的躺椅。
洛应以前时常前往各个地方,很少回来。
回来后,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这片训练场,于是,他买了几张躺椅放在训练场各个地方。
打靶、训练,偶尔坐在躺椅,平静地看会风景或是睡会儿觉,是他休假时,最普通的日常。
洛应闭上眼睛,也想学着女孩就这么眯会儿。
可脑子异常清醒,脑海中,有浓烈的黑雾弥漫,涌动着无数杂乱的回忆。
在其中,他忽而看到了自己哥哥的脸,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宛如镜子中的倒影。
“人类真是狡猾啊,她骗了我,洛应。”那张脸无神地呢喃着。
洛应沉默。
“为什么要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他还在不停地说着,眸子痛苦地落下一滴血泪。
吸血鬼鬼不会像人类一样流泪,只有在极致痛苦下,会落下似血的泪。
洛应猛然睁开眼睛,头朝下,手掌捂住半张脸,睫毛微微颤抖着。
那么多年,他将那些痛苦留给了“他”。
“你……怎么啦?”
洛应抬眼。
那个刚才睡在躺椅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弯腰,视线贴近,关心地望着他。
他甚至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在知道她人类的身份后,附加在红宝石中的认知幻术失效了。
“走开。”洛应沙哑着嗓音低吼道,眸中暴戾翻涌。
小草听话地立刻往后退。
洛应情绪不对,这种时候上赶着安慰估计是找骂。
她坐回躺椅,手指搓搓胳膊。
真冷啊。
吸血鬼界域的天气不适合人类睡觉,小草进入梦乡没多久,被冻醒过来,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躺椅。
在场只有一位吸血鬼,谁做得,一目了然。
她起身准备跟他道谢,然后发现他情绪不对,出于师生情谊,多嘴问一句,又被凶回来了。
想到这,小草抬起手,照嘴巴打了一下,下次不该说的关心别说。
莱斯若特来到训练场,就看见了打自己嘴巴的小草,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某位硬要凑热闹的吸血鬼。
“她不会第一天练傻了吧?”修颜溪语调拖长、语气带着几分夸张。
两者距离本就不算远,大概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小草闻声抬头。
遍地黄沙在微风中轻轻翻涌、高低错落的训练设施或旧或新,随意分布在沙海,再远一些,是一圈黑色的铁网。
这样荒芜、单调粗粝的背景下,两位吸血鬼身上穿着的是专门订制的昂贵的衣服,身姿优雅,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草茫然地看着他们,训练过度造成的疲惫让她的反应能力比平时下降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宛如生锈的脑子缓慢转动,开始工作。
“王上?修颜溪?”她迟疑叫出他们的名字。
就两点了吗?
小草想,她以为还要些时间。
莱斯若特眸底含笑,语气温柔,“小草,回家了。”
家啊。
小草先是愣住,然后重重点头,“回家。”
她有家的。
今日所受的委屈在那句“回家”下往上涌,小草感觉自己好饿、好饿……饿得不知道此刻要向王上说什么
她吸吸鼻子,哽咽着说道:“王上,我饿了。”
莱斯若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目光瞥向洛应。
洛应恭敬地弯着腰。
莱斯若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很辛苦吗?要不换个老师?”莱斯若特收回视线,伸手抚去小草头上的黄沙。
从前,莱斯若特做抉择,最多考虑的是“适合”,身处这个位置,就该将每份事物分配给合适的吸血鬼。
他没有考虑到,能力适合不代表性格适合,洛应的性格大概并不适合给小草当老师。
小草脸皱成一团,抱怨道:“辛苦,超级辛苦,我做了好多个俯卧撑,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话风一转,“可是我从洛应那学到许多东西,比如拉抢,做标准的俯卧撑,他挺厉害。”
紧接着扬起手臂,将衣袖捋到肩膀,拍拍胳膊肉,她得意地看着修颜溪和莱斯若特,询问:“你们有没有感觉我的肌肉大了点,达到强壮指日可待。”
修颜溪低头凑近,眯眼仔细瞧。
片刻,他道:“肌肉没看到,尽看到肥肉。”
小草手指指着他,向莱斯若特告状:“王上,我要举报修颜溪对我使用人身攻击魔法。”
修颜溪张口再想说话,熟悉的喉咙被堵塞的感觉传来,他知道,自己已被成功禁言,踢出参与说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