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死之前的我,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京城“街溜子”。
也许是因为我自小长在宫中的缘故,皇祖母的过度保护和森严的宫规,让我特别向往宫墙外的世界。
所以,在与崔恕成婚之后,我就尤其喜欢在城内四处闲逛。
皇城街道四通八达,我几乎每条大路都走过,哪家铺子卖什么话本点心,我统统如数家珍。
而这一点,也对我现在的探查计划提供了无比的助力,使我不至于门还没出,就已经迷路。
可直到我飘在王府门前,我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呢?
也许崔恕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他只是伤心过度,所以最近时常在说胡话罢了。
也许林枝枝的表白也并不突兀,她只是不可控的被崔恕的深情所吸引,所以真情流露罢了。
也许王府门前的那辆马车更是巧合,我朝车马向来形制统一,偶尔来往几辆一模一样的拉货车,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我终于缓缓飘出王府。
这过程比我想象中的顺利。
我似乎并不是什么地缚灵之类的,因为某些媒介的束缚,使我不能离开王府或者崔恕的身边。
恰恰相反,我很自由,可以随处飘荡。
一路来到中央大街,路边行人都是活的,叫卖的叫卖,路过的路过。
在此期间,我并未看出什么诡异之处。
难道说,刚才马车之事,真的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然而。
正当我四处飘摇,来到南边城门的时候。
呈现在我眼前的,居然只是一片空白。
嗯。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空白。
诚然,城门内,驻守城门的士兵们纷纷排排站着,井然有序。
可他们表情机械,眼神空洞,似乎完全看不到城门外空无一物的诡异景象。
那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空间,我见无人在意这里的状况,便想伸出手来碰碰。
谁知。
我刚大剌剌的伸手一摸。
“嘶!好痛!”
突然,好似一股电流猛的穿过身体,我顿时就被电得后退三尺。
随后,仿佛皮影戏帷幕照现文字一般,一行赤红大字瞬间浮现在雪白一片的城外——
【这里还没写】。
我一愣,一时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还没写?
难道说,这就和某些尚未完成的话本一样,部分内容未完待续,需要等作者后续编绘吗?
那这么说来……
我所在的这个世界,莫非是一本尚未完成的话本?
这样的想法一旦从心底萌生,便再也无法抑制。
一时间,我只觉得紧张不已,甚至还带着点隐隐约约的窃喜。
以前看话本,我曾遇到过许多来自作者的多方面变故。
比如有些作者写作途中借口生病,书还没写完,从此音讯全无,导致故事再也不会完结的。
还有些作者,因读者对某些角色和剧情的意见过大,或呼声过高,所以被迫修改剧情的。
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和崔恕之事,或许真的会有转机!
一想到这,我便连忙飞回王府,想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崔恕。
当然了,我知道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
所以,说是分享,其实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
只是,回府后,我诧异的发现,这次崔恕晕倒,不只是刘太医来了,就连抱病数日的惠姑姑也来了!
寝殿内死寂一片,惠姑姑时不时咳嗽两声,使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显紧张。
忽然,我见刘太医缓缓收回为崔恕诊脉的手,终于长叹了一声。
“微臣医术不精,实在查不出王爷究竟何处抱恙。”
惠姑姑眼睛瞪大,猛的上前一步,几乎要给刘太医跪下!
“刘太医,王爷头疾咳疾已有数日,就算吃了药也不见任何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现在都已经到了随时会昏倒的程度了,请您务必救救我家王爷!”
刘太医连忙扶住惠姑姑,语气十分凝重。
“惠姑姑,王爷这次的病情十分蹊跷,我方才已为王爷施针,但人依旧不醒,现在必须将此事禀告陛下,宣太医院其他人来共同医治,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恐怕王爷就只能躺在这里,长睡不醒了。”
“——一派胡言!”
听到这。
惠姑姑再也忍不住,便用力一拄拐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王爷他明明呼吸尚存,人也没有发过高烧,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直不醒!”
我心骤然缩紧!
怎会如此!?
我离开之前,本以为崔恕这次会像之前一样,稍作休息后就会醒来的!
可现在听来,崔恕似乎是陷入了沉睡一般,连醒来都做不到了!
这难道是剧情对他的惩罚吗?
不顾魂魄穿过活人身体的不适感,我连忙飘至崔恕身边,在他床头停住。
崔恕的确在睡。
可他的模样看上去并不痛苦。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他的表情十分安静,完全没有昨夜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那种紧绷与窒息。
只是,太安静了。
这样的场景我十分熟悉。
现在的崔恕,就好像一具尸体一样,如当初我还未下葬时那般,就这么躺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无法启动。
我心一寸寸的凉下去,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唤醒崔恕。
只凭我们这些配角,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十分清楚,这或许是剧情给崔恕设置的又一个陷阱。
如果崔恕不听话,那就彻底让他失去行动力好了!
他不是想要推开林枝枝吗?
那倘若这世界上,只有林枝枝才能让崔恕重新动起来,那么,到这时,崔恕又将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