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山山谷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攥紧,“血饲青龙”禁术的光晕从八卦阵基上层层漫开,不再是先前的炽烈红光,而是化作温润的青金色,像淌动的溪流般渗入天地间的每一寸缝隙。那股力量初时柔和,却带着源自上古青龙的浩然正气,与鬼国君主布下的阴煞之气撞个正着——没有惊天巨响,只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天地心肺的震颤,两股属性截然相反的力量便在半空交织、纠缠,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青金色气流所过之处,那些盘踞在山谷外围、尚未散尽的阴煞之气如同冰雪遇骄阳,滋滋消融,化作一缕缕灰黑色的雾气,被风一吹便散了去。天空中,原本已有些黯淡的青龙虚影像是被这股力量唤醒,鳞片上的青光骤然明亮,龙须飘动间,发出一声比先前更具威严的龙吟,声浪所及,连远处山头的岩石都簌簌发抖。
“是共鸣……”肖天机负手立在阵边,月白道袍在气流中微微猎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神沉得像深潭,精准捕捉着力量交织的每一丝变化,“禁术引动的青龙正气,与鬼国君主的阴煞本源产生了对冲性共鸣,这不是巧合,是禁术的核心效用——用同源对冲的原理,搅乱他的阴煞大阵根基。”
他的分析字字珠玑,身旁的张云鹤瞬间恍然:“难怪之前总觉得禁术的力量有些奇怪,不是硬撼,反倒像是在他的力量里‘掺沙子’!”
“是掺了能炸的沙子。”肖天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腹黑意味的弧度,“他布下的阴煞大阵,靠的是气息同源、循环往复,如今青龙正气混进去,就像在滚油里泼了水,他不难受才怪。”
话音未落,天地间的阴煞之气突然疯狂翻涌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的墨汁,瞬间遮蔽了小半片天空。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从天际压下,不是之前那些鬼国爪牙的孱弱阴寒,而是带着毁灭与荒芜的恐怖威压——鬼国君主,终于被这股共鸣之力惊动,亲自出手了。
“放肆!”
一声低吼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震荡在众人的识海之中。秦猛闷哼一声,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涨红:“这老鬼……气势真吓人!”
清风道长赶紧从袖中摸出三枚护心符,分别贴在自己、秦猛和身边一名年轻弟子身上,口中念诵:“静心咒,护识海!”金光一闪,三人识海中的震荡才稍稍缓解。
天空中,阴煞之气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鬼龙虚影,龙身布满漆黑的鳞片,眼窝中是两团跳动的绿火,张开的龙嘴里,喷出一股浓稠如墨的阴煞洪流,直扑下方的八卦阵——鬼国君主显然看透了禁术的关键,要直接冲破阵基,打断禁术的持续运转。
“护住阵法!”玄阳长老声嘶力竭地喊道,三位闾山长老本就因施展禁术透支了灵力,此刻不得不咬牙催动最后一丝修为,桃木剑齐指天空,阵基上的青金色光晕瞬间暴涨,化作一面巨大的青龙盾,挡在阵前。
“轰——!”
阴煞洪流撞上青龙盾,青黑两色光芒瞬间炸开,天地间的灵力彻底乱了套,狂风呼啸着卷起碎石,山谷中的树木被连根拔起,众人不得不运起灵力护住自身,才勉强站稳脚跟。青龙盾上的光芒剧烈闪烁,像是随时都会碎裂,而那阴煞洪流却源源不断,鬼龙虚影的绿火眼窝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戏谑。
“这样下去,阵法撑不了半炷香。”张云鹤急声道,双手结印就要催动雷法,却被肖天机抬手拦住。
“别急。”肖天机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在快速扫视着阴煞洪流的轨迹,“他的力量虽强,但急于求成,阴煞洪流看似凶猛,实则后劲不足——你看洪流中段,有一处气息薄弱点,那是他力量衔接的缝隙。”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墨色的阴煞洪流中段,有一抹极淡的灰影,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秦猛,用你的‘破山刀诀’,对准那个薄弱点,不要用蛮力,借青龙盾反弹的气流发力。”肖天机语速极快,指令清晰,“清风道长,用‘清气诀’化作丝线,缠在刀气上,净化他的阴煞之力。云鹤,你的雷法不要直劈,等刀气撕开缝隙,再用雷法顺着缝隙打进去,搅乱他的力量源头。”
三人虽不知肖天机为何如此笃定,但过往无数次战斗早已让他们对他深信不疑,立刻依言行动。
秦猛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尽数灌入大刀,刀身瞬间亮起一层土黄色的光晕,他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猛地劈下:“破山刀诀,裂!”一道厚重的刀气呼啸而出,不是直扑阴煞洪流,而是擦着青龙盾的边缘掠过,借势反弹,精准地射向那处薄弱点。
清风道长指尖凝出数道青白色的清气丝线,如灵蛇般缠上刀气,随着刀气一同飞去。
张云鹤则屏息凝神,双手结印如飞,掌心凝聚着一团紫色的雷气,目光死死盯着刀气的轨迹。
“噗——”
刀气撞上阴煞洪流的薄弱点,如同尖刀扎进豆腐,瞬间撕开一道口子。清气丝线立刻爆发开来,青白色的光芒在口子中蔓延,那些阴煞之气遇之即消。张云鹤抓住机会,低喝一声:“五雷正法,透!”紫色雷气化作一道细针,顺着口子钻了进去。
“嗷——!”
天际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鬼龙虚影的绿火眼窝猛地一缩,阴煞洪流瞬间停滞了片刻,力量明显减弱了几分。青龙盾上的压力骤减,青金色光芒重新稳定下来。
“有效!”秦猛大喜,就要再次挥刀,却被肖天机喝止:“别贪功,他已经察觉到了,接下来会换招式。”
果然,话音刚落,鬼龙虚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只漆黑的鬼爪,从四面八方抓向八卦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破绽。
“是‘万爪噬魂阵’!这老鬼是想用人海战术耗死我们!”玄阳长老脸色大变,这种邪术最是难缠,每一只鬼爪都带着吞噬灵力的特性,一旦被抓到,不仅灵力会被吸走,连魂魄都可能被撕裂。
众人顿时有些慌乱,这么多鬼爪,根本防不过来。就在这时,肖天机肩头的雪璃突然动了——雪白的身影一闪,已跃到半空,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冰蓝的光芒,它张开小嘴,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阴煞的力量。
随着嘶鸣,雪璃周身爆发出磅礴的冰蓝灵气,不再是之前的冰晶护罩,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冰棱,如流星雨般射向那些鬼爪。冰棱带着极致的寒意,触碰到鬼爪的瞬间,便将其冻结成冰坨,纷纷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如今的雪璃已是真正的超级灵兽,体内的冰灵之力经过无数次战斗的淬炼,早已能收发自如,对付这种数量多、个体实力不强的鬼爪,简直是手到擒来。它在半空灵活地穿梭,冰棱不断射出,转眼间就清空了小半片天空的鬼爪。
“好样的雪璃!”秦猛大声喝彩,士气顿时一振。
肖天机看着半空的雪璃,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随即又恢复了冷静,对众人道:“雪璃只能暂时拖住,鬼爪还会再生。云鹤,用雷法在阵前布下电网,阻挡鬼爪靠近;清风道长,净化被冰棱冻结的鬼爪残骸,防止它们二次化形;秦猛,你守住阵眼左侧,用刀气劈散漏网之鱼;三位长老,集中灵力维持青龙虚影,不要分心!”
指令清晰,分工明确,众人立刻各司其职。张云鹤的雷法布下一张巨大的紫色电网,鬼爪一触便被电成飞灰;清风道长的清气如扫帚般扫过地面,将冰坨残骸彻底净化;秦猛的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刀气纵横间,没有一只鬼爪能靠近阵眼左侧;三位长老则趁机稳住心神,青龙虚影的光芒再次明亮了几分,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战局稍稍稳定之际,阵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负责警戒的小派修士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黑色短匕,而他身边,另一名修士正拿着一个布囊,飞快地往里面塞着什么——竟是之前混在玄门众人中,伪装得极好的一名散修,此刻见众人都在抵挡鬼国君主的攻击,竟想趁机偷取阵边散落的、用于禁术的残余灵材。
“又是这种货色。”肖天机眼神一冷,没有丝毫犹豫,左脚一踏,一道青气从地面射出,精准地缠住那名散修的脚踝。散修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布囊中的灵材滚落出来。
“肖道友饶命!我一时糊涂,我……”散修趴在地上连连求饶,眼中满是恐惧。
“背叛者,不必饶。”肖天机语气冰冷,指尖再弹一道青气,直取散修眉心。散修连惨叫都没发出,便气绝身亡。从发现异样到解决敌人,不过瞬息之间,杀伐果断,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看得周围几名修士心头一凛,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心。
解决了内患,肖天机重新将目光投向天空。鬼国君主显然也察觉到了下方的变故,怒极反笑:“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坏本君大事!今日,便让你们尽数化为阴煞养料!”
话音落,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再次暴涨,那些被打散的鬼爪不再重生,而是尽数汇聚到一起,化作一柄巨大的阴煞鬼刀,刀身漆黑,刀刃上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带着能斩断神魂的恐怖气息,朝着八卦阵狠狠劈下。
这一刀的威力,比之前的鬼龙洪流、万爪噬魂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连青龙虚影都感受到了威胁,龙吟声变得急促起来,青金色光芒尽数汇聚到龙头前方,形成一面更厚实的盾墙。
“这一刀,硬接必死。”肖天机脑中飞速运转,分析着破局之法,“青龙盾能挡下七成力量,但剩下的三成,足够震碎我们所有人的经脉……除非,借力打力。”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玄阳长老道:“长老,能否暂时改变禁术力量的流向,让青龙虚影不设防,引刀气入阵,再用阵基的反弹之力,将刀气原路打回?”
玄阳长老脸色一变:“这太冒险了!刀气入阵,稍有不慎,我们都会被自己的阵法和他的刀气同时重创!”
“没有时间犹豫了。”肖天机眼神坚定,“他这一刀是蓄力而发,后劲极强,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刀气离体后,无法中途变向。我们引刀气入阵,利用八卦阵‘生生不息’的特性,让刀气在阵中绕一圈,再反弹回去,他必然来不及防备!”
玄阳长老看着肖天机沉静的眼神,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阴煞鬼刀,咬牙道:“好!我信你!”
三位长老立刻改变咒文,青龙虚影身上的青金色光芒骤然一收,盾墙瞬间消失。阴煞鬼刀没有了阻碍,速度更快,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扑阵中。众人脸色煞白,连雪璃都停下了攻击,紧张地看着肖天机。
就在鬼刀即将劈中阵基的刹那,肖天机大喝一声:“阵转!”
八卦阵基猛地旋转起来,青金色光芒化作一道漩涡,将阴煞鬼刀硬生生卷入阵中。刀气在阵中横冲直撞,阵基上的符文被震得光芒暗淡,几名修为较弱的修士当场喷出鲜血,但三位长老死死咬着牙,维持着阵法的旋转。
“就是现在!反弹!”肖天机眼中精光一闪。
玄阳长老立刻领命,咒文一变,阵法漩涡猛地反向旋转,将那股阴煞鬼刀气狠狠甩了出去,方向正是天空中阴煞之气汇聚的源头——鬼国君主的气息所在之处。
天空中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阴煞鬼刀气原路返回,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团阴煞本源上。绿火闪烁的阴煞本源一阵剧烈波动,像是被打懵了,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有效!”张云鹤激动地喊道。
肖天机却没放松:“他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并未伤及根本。但禁术的共鸣已经起效,他的阴煞本源出现了裂痕,接下来,就是僵持的关键——我们只要守住阵法,让禁术持续运转,用青龙正气不断侵蚀他的阴煞本源,不出一个时辰,他的布局就会彻底崩塌。”
果然,鬼国君主的气息沉寂了片刻后,再次爆发出来,但明显带着一丝紊乱。阴煞之气重新凝聚,却不再是之前的猛攻,而是化作一道道阴煞锁链,试图缠绕住青龙虚影,慢慢消耗它的力量。青龙虚影则不甘示弱,龙须一扫,便将那些锁链挣断,青金色的正气不断溢出,一点点蚕食着周围的阴煞之气。
天地间,青金与漆黑两种颜色的力量相互纠缠、抗衡,灵力紊乱到了极点,刮过脸颊的风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玄门众人虽疲惫不堪,却个个眼神坚定,依着肖天机的指令,有条不紊地守住阵法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给鬼国君主任何可乘之机。
雪璃落在肖天机肩头,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发出低低的嘶鸣,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请战。肖天机抬手摸了摸它的雪白毛发,声音柔和了些许:“再等等,真正的决战,还没到。”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中举着一枚传讯符:“肖师兄!是萧师兄的传讯!”
肖天机接过传讯符,注入一丝灵力,符纸上立刻浮现出一行字迹:“师父,山下发现鬼国余孽试图绕道袭扰阵法后方,已被我率弟子击溃,现带众人赶来支援,半个时辰后到。”
看完字迹,传讯符化作飞灰。肖天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当年中年懒散,随手收的弟子,如今竟也能独当一面,守住一方阵地,倒是没白费他传的那些道法和国术。
“子陵带人来支援了,半个时辰后到。”肖天机对众人说道,声音不大,却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秦猛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大笑道:“有援军就好!等那小子来了,我们就能换着喘口气了!”
清风道长也点点头:“萧师侄年纪轻轻,却沉稳干练,颇有肖道友之风。”
天空中的僵持还在继续,鬼国君主的阴煞之气越来越淡,青龙虚影的青金色光芒却越来越盛。肖天机能清晰地感受到,鬼国君主的气息中,除了愤怒,还多了一丝慌乱——禁术的共鸣之力,正在一点点瓦解他经营多年的阴煞大阵,他的布局,已经乱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在紧张的僵持中缓缓过去。当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青龙虚影突然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青金色正气暴涨到极致,如同潮水般涌向那团阴煞本源。阴煞本源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溃散开来,化作漫天飞灰,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国君主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赢了?”秦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扔掉大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疲惫,却又带着无尽的畅快。
众人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三位闾山长老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灵力。雪璃跳到地上,欢快地在众人之间跑来跑去,雪白的毛发上沾了些灰尘,却依旧显得灵动可爱。
肖天机站在原地,望着天边渐渐明亮的朝阳,眼神平静依旧,只是眉宇间的紧绷稍稍舒缓。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鬼国君主虽气息溃散,但未必身死,只是暂时被禁术重创,布局崩塌。但至少,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多年后,当他与苏玄玑终于卸下所有重担,在忘忧山建起一座小小的逍遥观,过上了弹琴煮茶、看云卷云舒的神仙眷侣日子时,总会想起闾山山谷这一战——青龙虚影的青金光芒,阴煞鬼刀的漆黑刀刃,伙伴们疲惫却坚定的笑容,还有雪璃欢快的身影。
他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远离杀伐,远离阴谋,远离人心险恶。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低估了自己肩上那份无形的责任。数年后的一个清晨,一封带着阴煞气息的信函被送到逍遥观门前,打破了隐居生活的宁静。
肖天机握着信函,看着身边正在煮茶的苏玄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一丝早已预料到的平静。他知道,悠闲的日子结束了,那些被禁术暂时压下去的黑暗,那些还未彻底肃清的诡诈与背叛,又要卷土重来了。
而这一次,他依旧要拿起道法与国术,带着雪璃,还有那些早已成长为一方强者的伙伴们,再次直面风雨——因为有些光,一旦点亮,就不能让它熄灭;有些责任,一旦扛起,就再也无法放下。闾山的晨光,不过是他漫长征战路上,又一个短暂而温暖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