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走廊里，教室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女生，兴高采烈地分享着假期的见闻和新学期的计划。
“我这个假期去实习了，感觉还是考研靠谱，我想留校当老师，稳定！”
“我男朋友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工作了，在魔都，我在想到底要不要过去……他叫我去，可是我怕。”
“分手！异地恋必分！女人还是要搞事业！”
“你们知道吗？我们宿舍的李莉，报名参军了！听说要去保密单位，以后都不能随便联系了，好酷啊！”
“还有张璇，她不是面试安全局了吗？听说也见不到她了！”
考研，就业，考公，参军，恋爱，分手……
这些鲜活而又真实的烦恼与憧憬，构成了大学校园里最生动的浮世绘。
楚洛听着这些声音，感觉既熟悉，又遥远。
曾几何时，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可现在，她和她们，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一个人来报到的。
楚洛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里还是一片平坦，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但她知道，凡凡就在那里。
那个曾经九岁的女儿，如今正以一种最原始、最紧密的方式，陪伴着她，和她一起上学，一起听课，一起感受这个世界。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而强大的气流，瞬间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些关于未来的迷茫，关于学业的焦虑，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因为，她有了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明确的目标。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骄傲，从心底油然而生。
现在的我，是“重身”之人，即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我是楚洛。
我是秦小凡的全世界。
...
秦枫走向了计算机学院。
下午，计算机学院组织大四学生开会，由实习辅导员傅老师主持。
傅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发际线已经有了后退的趋势，显然是为学生们操碎了心。
“各位同学，最后一个学期了，实习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你们的学分和毕业！”
“原则上，要求所有同学必须找到对口的实习单位，自己有门路的最好。
“如果实在找不到，也不要慌，学院会统一想办法安排。但是！”
傅老师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语气：
“不要想着随便找个亲戚公司盖个章糊弄事！今年的毕业审核会非常严格，一旦查出来，后果自负！”
台下的学生们一阵骚动，窃窃私语。
很多人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
会议结束后，大部分人都作鸟兽散，
只有秦枫和他的室友王栋梁，一起走到了傅老师面前。
王栋梁是个憨厚的胖子，技术宅，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傅老师，我们……我们没找到实习单位。”
傅老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学生，秦枫眼神坚定，王栋梁一脸老实，都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样子。
他脸上的严肃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
“嗯，行，有困难就说，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他翻了翻手里的一个本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正好，前两天字节跳动那边来我们院要人，是他们的AI部门，说需要两个基础扎实的实习生过去帮忙。”
“字节跳动？！”王栋梁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可是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之一！
傅老师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机会是好机会，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技术和项目。不过……对方也说了，实习期没有工资。”
王栋梁的兴奋劲儿顿时凉了半截。
傅老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慢悠悠地抛出一句：“不过，公司食堂免费，三餐全包，据说伙食标准很高，不信你们网上搜一下。”
没工资，但管饭。
对于还没收入的学生来说，这条件不好不坏。
但秦枫关注的，从来不是这些。
“老师，我们去。”他几乎没有犹豫。
王栋梁看了看秦枫，也用力点了点头：“对，老师，我们去！”
傅老师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好，有志气！那就这么定了，我把你们的资料报过去，下周一你们就直接去滨海新区的字节大厦报到。”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中午，秦枫和楚洛约在西区二食堂吃饭。
热气腾腾的香锅冒着诱人的香气。
秦枫一边熟练地给楚洛夹她爱吃的鱼豆腐和金针菇，一边把实习的事情说了。
“字节跳动AI部？那很不错啊！”楚洛的眼睛一亮。
“那可是现在最火的领域了，而且字节也是顶尖的大公司，它的老板好像都成全国首富了吧？”
秦枫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不过我也可以。”
“嗯？”楚洛没听清。
秦枫咽下嘴里的东西，咧嘴一笑，带着少年人的张扬和得意。
“等我去了，把他们公司的核心AI算法偷学过来，自己搞一个，到时候我也当全国首富！”
“然后给你买大房子，纯水岸什么什么的，构筑我们的爱巢！”
“噗嗤——”
楚洛被他这副吹牛的样子逗笑了，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行了啊你，还没进去呢，就开始做白日梦了。老老实实去多学点真本事比什么都强。”
秦枫嘿嘿一笑，给楚洛夹了一大筷子肉：“好的，老婆。”
笑闹过后，秦枫的表情严肃了一些。
“不过，楚洛，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去了字节那边，中午肯定就不能回来陪你吃饭了。我跟王栋梁就在公司食堂解决了。”
“而且听老师说，AI部门加班是常态，晚上可能也要弄到很晚。所以……”
秦枫看着楚洛，眼神里带着歉意：“以后接彤彤放学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楚洛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她心里瞬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中午，她要一个人面对这嘈杂的食堂。
晚上，她要一个人去接彤彤。
彤彤是在幼儿园吃晚饭的，所以回到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吃着一个人的晚餐。
凡凡从人变成种子以后，她好孤单。
肚子里虽然有凡凡陪着，但那种实质性的、能看见能触摸的陪伴，暂时是没有的。
但她知道，这是秦枫为了他们的未来在努力。
她不能拖后腿。
而且，楚洛也不需要实习单位，因为她本身就在周三和周日在培训中心上课，天然的实习单位。
楚洛非常坚强，也非常独立。
虽然老公突然就要去上班了，一个孩子也突然不见了，另一个孩子整天都在上幼儿园，
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似的。
但是，楚洛以前不是高冷校花，独来独往么？
她不怕孤单。
所以，楚洛抬起头，给秦枫一个甜甜的笑容，将那点失落压在心底。
“没问题。”
“你放心去实习，家里有我呢。
“我晚上去接彤彤，我们俩母女俩。
“再说了，凡凡在我肚子里，7\/24陪着我。
“正好，你实习开始之前，先陪我去做件事吧。”
秦枫立刻问：“什么事？”
楚洛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亮得惊人。
“陪我去一趟医院，给咱们的凡凡，建个档案。”
秦枫重重点头：“好！那必须的！”
当天下午，两人就直接打车去了滨海大学附属医院。
滨海大学妇产科的门口，情况也比山河四省好不了多少。
整个滨海市人口1700万，单身有1000万。
男女未婚比率一比七，剩女全国第二。
产妇门前还是门可罗雀，整个城市的文化就是：
别要桃花了，还是要钱花吧。
秦枫和楚洛这对年轻得过分的“准父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取号，排队。
秦枫全程紧紧牵着楚洛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楚洛倒是比他镇定许多。
终于轮到他们。
坐在诊室里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女医生，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很专业，但表情有些严肃。
她看了看两人青涩的脸庞，又看了看挂号单上的年龄。
“大学生？”
“嗯。”楚洛点了点头。
医生推了推眼镜，没有再多问什么，现在政策放开了，未婚生子的也很多，她见怪不怪。
“孩子要不要？”
“要！医生，我们想给孩子建个档案。”楚洛轻声说。
医生点点头，开始在电脑上敲击，例行公事地询问：“末次月经时间？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有没有家族遗传病史？”
楚洛一一回答。
当医生问到结婚证时，楚洛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学生，还没领证。”
医生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系统里勾选了“未婚”，然后继续流程。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一系列检查单开出去，医生最后拿起笔，准备在孕妇保健手册上写下信息。
“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没起给一个小名也行。”她随口一问。
这个问题，让秦枫和楚洛同时心头一暖。
楚洛看向秦枫，秦枫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说。
楚洛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无比清晰和郑重的语气，回答了医生。
“起好了。”
“她叫，秦小凡。”
医生笔尖一顿，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但还是工整地在“子女姓名”一栏，写下了“秦小凡”三个字。
看着那本崭新的、墨迹未干的孕妇档案，楚洛的眼眶微微发热。
从这一刻起，凡凡不再只是一个荒诞的秘密，一个家庭内部的奇迹。
她有了新的、被这个世界承认的身份。
秦小凡。
你好，我的女儿。
欢迎你，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医生最后叮嘱道：“从今天开始吃叶酸，每个月按时来产检。”
“好的，谢谢医生。”
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秦枫和楚洛手牵着手，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未来或许还有很多挑战。
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
字节跳动总部大楼，一座摩天大楼，充满了金属质感的冰冷。
秦枫和王栋梁站在大厦楼下，抬头仰望，天啊，呀啦嗦...
王栋梁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手心全是汗。
“枫哥，我有点慌，听说这里的leader是出了名的灭绝师太。”
秦枫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平静如水。
有家有室，即将再为人父的他，心态早已不是普通大学生可比。
两人在前台文员带领下，到了AI部门的楼层。
上司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裙，踩着七公分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过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一出现，AI办公室好多聊天的男性员工都停止了摸鱼，开始了工作。
这位女上司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精致，但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眼眸。
她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手里拿着两份简历。
“秦枫，王栋梁？”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练，清冷。
“戴总好。”王栋梁连忙躬身，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女人叫戴晴，AI部门的总负责人之一，在业界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戴晴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秦枫身上。
这个男生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一个初出茅?的实习生。
“辅导员把你们夸上了天，说你们是院里最顶尖的苗子。”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信光环。我只信代码。”
戴晴转身，领着他们走进一间小会议室，指着屏幕上的一段已经被标注为红色的错误代码。
“一个模型的数据清洗脚本，有个bug，导致数据污染率千分之一。之前的团队查了两天没找到根源。”
她看向两人，眼神带着一丝考量。
“给你们半小时，找出问题在哪。找不到，就去数据标注岗做体力活，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分工位。”
王栋梁瞬间脸色煞白，这根本不是实习生的任务，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他立刻冲到屏幕前，冷汗涔涔地逐行分析，嘴里念念有词，却毫无头绪。
秦枫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扫过那片密密麻麻的代码，看了大约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