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杰张着嘴，脸上的狂喜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对张秀眉深谋远虑的震撼和信服。
包大度重重地一拍大腿：“对！大当家说得对！老子当初就该想到！陈扶昊那小子，再牛，也得讲利益！阿妮妹子这身份，就是最好的筹码！”
高禾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大当家高见！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化解了陈扶昊‘捧杀’的危机，更将计就计，将阿妮妹子送入核心，成为我们苗军在陈扶昊身边最锋利的眼睛和耳朵！妙！实在是妙！”
何得胜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潘姐，看来你这‘枕头风’，是稳稳能吹起来了！”
陶兴春看着张秀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又看看潘阿妮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释然的侧脸，心中的担忧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张秀眉的“不是问题”四个字，像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潘阿妮听着张秀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感受着周围将领们重新燃起的希望和信服，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看向张秀眉，那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托付，更添了几分孺慕和依赖。
大当家，果然从未让她失望过。
“大当家，”潘阿妮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听您的安排。”
她将“牺牲”二字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安排”，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需要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
张秀眉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偏厅内的灯火，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明亮，也更加锋利。
一场以个人为棋子、以族群为棋盘、以枭雄为对手的宏大博弈，已经由张秀眉那句“不是问题”，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潘阿妮，这位苗疆的女儿，即将以她的方式，踏入那风云诡谲的权力核心。
.................
革命军帅帐内，烛火摇曳，将傅昊和洪兴的身影拉长，投在厚重的帐壁上。
傅昊端坐在主位，指间夹着一份刚刚呈上来的军报，目光却并未聚焦其上，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棋局。
洪兴则侍立一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
“大帅，”洪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方才会议之上，您对苗军的那番‘褒奖’，末将看着，可真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用上了最贴切的感叹，“高啊！”
傅昊的目光从军报上移开，抬眼看向洪兴，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几分了然和鼓励：“哦？洪参谋长，说说看，高在何处？”
洪兴上前一步，眼神灼灼，显然早已深思熟虑：“第一高，分化之策，立竿见影！”
他伸出一根手指。
“您将苗军捧得极高，称其为‘柱石’‘屏障’，这固然是抬举，但更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您想想，其他各路首领，例如侗族姜映芳，布依族首领曾三浪、廖天源、叶桂林、吴白莲、伍里发、卢阿代、黄金印，水族起义军领袖潘新简、吴邦吉，湘西的土司覃大元，还有那些依附于我们的绿林好汉，他们看着苗军独得殊荣，心中岂能无感？”
他顿了顿，观察着傅昊的反应，见傅昊只是含笑点头，便更加肯定地说道：“必然是羡慕、嫉妒，甚至……生出些不甘！您这一招，等于是在他们之间，无声地划下了一道线。苗军站到了‘恩宠’的位置，其他势力就难免会觉得自己‘不够格’。这无形之中，就削弱了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同病相怜’或‘抱团取暖’的念头。他们为了争取您的‘青睐’，为了成为下一个‘苗军’，只会更加努力地表现自己，效忠于您，而不是联合起来对付您！这分化之效，比刀兵更厉害！”
傅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轻颔首：“嗯，眼光不错。继续。”
洪兴得到鼓励，精神一振，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高，晋升之道，引蛇出洞！”
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得意。
“您在会上，特意强调了苗军将领的‘晋升空间’，还暗示了‘特殊贡献’的奖励。这招更妙！”
“您想想，那些地方首领、绿林豪强，他们最看重什么？无非是权势地位！您给他们画了一张‘晋升’的饼，而且是通过‘效忠革命、立下功劳’这条‘正途’来实现！这比您直接给他们官职，效果好上百倍！”
洪兴越说越激动，“这等于是在告诉他们：想要更高的官，更大的权，更好的前程，就老老实实听大帅您的指挥，为革命军卖命！抢功劳、争表现，成了他们内部的‘良性竞争’！您不仅得到了他们更积极的效忠，还能从中筛选出真正有能力、有野心（但野心可控）的人才！那些想浑水摸鱼、保存实力的，自然就露了馅！”
傅昊终于放下手中的军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看向洪兴：“洪参谋长，你越来越懂我的心意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你说得对，捧杀也好，画饼也罢，核心都是一个字——‘控’！控制人心，控制局面，将这盘看似散沙的起义军，牢牢地捏在我的掌心之中。”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划过苗疆的位置，又划过西北、湘西等地：“苗军……是关键的一颗棋子。张秀眉老谋深算，他肯定能嗅到我这‘捧’背后的‘杀’机。但嗅到又如何？他为了苗族的利益，为了保住苗军的独立性，就不得不跳进这个‘竞争’的圈子。他越想证明苗军的价值，就越要听我的调遣，越要表现出对我的‘忠诚’。”
傅昊的手指在苗疆位置重重一点：“洪兴，你派人盯着苗军那边的动静。特别是……”
随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特别是潘阿妮那边。我有种预感，张秀眉这老狐狸，不会让我失望的。他为了苗军，为了潘阿妮，很可能会主动送上一份‘厚礼’。”
“厚礼？”洪兴一愣，随即眼中精光爆闪，瞬间明白了傅昊话中的深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和极度佩服的神色：“大帅英明！您的意思是……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