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济与渊盖苏文秘密缔结盟约,紧锣密鼓地开始战前准备的同时,远在长安的扶余慈,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得知了一个模糊但足以让他震惊的消息:
国内似乎有重大异动,义慈王正在秘密调动兵马,囤积粮草,并且有身份不明的高句丽使者秘密抵达了泗沘城!
这个消息,如同在扶余慈死水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他先是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父王疯了?!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和渊盖苏文那个丧家之犬勾结?
还要主动攻击大唐在新罗的势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他深知大唐的可怕,尤其是那“震天雷”的威力,一旦事败,百济必将面临大唐的雷霆之怒,覆灭就在眼前,宗庙倾覆,生灵涂炭!那一瞬间,他甚至对王兄和故国产生了一丝怜悯和恐惧。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几乎让他战栗的狂喜涌上心头!危险之中,蕴藏着巨大的机遇!
“乱了!百济要乱了!父王这是在自寻死路啊!”扶余慈在书房中激动地搓着手,来回快步走动,眼睛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之前的颓废沮丧一扫而空。
“他这一动,就给了大唐出兵百济最正当不过的理由!不再是干涉内政,而是平定叛乱,惩戒不臣!是百济先动的手,大唐是自卫反击,是维护天朝威严!”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唐王师跨海东征,百济军队在震天雷和唐军铁蹄下土崩瓦解,义慈王兵败被擒或被杀的场面。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扶余慈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
“我是百济王子!我对大唐忠心耿耿!我一直反对父王的倒行逆施!我还是最了解百济内情的人!我是最合适的‘百济王’人选!”
他兴奋地自言自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现在,我不再是空口无凭地请求,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功劳’!我可以向大唐告密!揭露父王与渊盖苏文的阴谋!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这是拯救大唐于危难之际(在他看来是的),这是避免大唐遭受更大损失!”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只要将这个消息及时、准确地传递给大唐朝廷,就足以证明他的“忠诚”和“价值”。
等到大唐平定百济,需要一个人来稳定局面,安抚人心,还有谁比他这个“有功”且“恭顺”的王子更合适呢?
到时候,他再“主动”上表,请求内附,献出实权,只求一个王爵虚名……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他甚至觉得,比起金恩静,他的功劳更大,因为他是主动告密,避免了战争初期的损失!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扶余慈几乎要仰天长笑,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觉得那条一度被迷雾笼罩的通往亲王爵位的金光大道,此刻骤然变得清晰无比,甚至比金恩静的那条还要宽阔平坦!
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谨慎处理。
上次贸然上书太子和程处默失败,让他吸取了教训。
这次,他手握确凿的谋反证据,必须选择一个最有效、最直接的渠道,确保消息能迅速上达天听,并且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首先排除了常规的奏章渠道,那太慢,而且可能再次被淹没在文山会海之中。
他也排除了再次联系太子,毕竟上次石沉大海,他担心太子是否对自己有看法,或者根本不在意。
程处默那边更是想都别想,军方路线已然断绝。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他平日绝无交集,但此刻看来却最为合适的人选——中书令房玄龄。
房玄龄身为百官之首,深得李世民信任,直接参与核心决策,处理军国机要,且以老成谋国、稳重缜密着称。
将如此重要的军情直接密报给房玄龄,既能显示事情的严重性和紧急性,也能避免在中间环节被耽搁、泄露或被低级官员忽视。只要房玄龄认为有价值,就一定能直达天听。
他再次铺开上好的宣纸,这一次,他的心情与之前两次截然不同,充满了笃定、兴奋以及一种即将立下大功的使命感。
他仔细斟酌措辞,详细记述了线人提供的关于百济秘密调动军队、于沿海各港囤积粮草和船只,以及高句丽使者秘密抵达泗沘城并与义慈王多次会晤的情报。
他并没有过度夸大,而是尽量显得客观可信。
然后,他基于这些情报,结合自己对父王性格和百济当前困境的理解,大胆而合理地推测百济王义慈很可能已与渊盖苏文残部勾结,意图在来年春天对大唐在新罗的势力发动南北夹击的突袭。
在信的末尾,他极力渲染自己的忠诚与焦急:“臣扶余慈,虽身在长安,蒙陛下天恩,赐爵授宅,然心系天朝,无一日敢忘。
今闻此逆谋,五内俱焚,夜不能寐!
百济义慈,昏聩狂悖,不感天朝厚恩,竟敢勾结残虏,图犯天威,此乃自取灭亡之道,亦将陷百济百姓于战火!
臣恳请陛下与房相明察秋毫,早做决断,防患于未然。
臣,愿效犬马之劳,为平定此獠,竭尽绵薄,虽万死而不辞!”
他反复检查了数遍,确认言辞恳切,情报清晰,立场鲜明,既表了忠心,又点明了危机的严重性。
然后,他动用了最后储备的人情和一大笔金银,买通了能够直接将密信送入房玄龄府邸,交到其心腹管家手中的渠道。
这个过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一丝差错。
做完这一切,扶余慈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步骤,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他走到窗边,看着长安城冬日稀疏飘落的雪花,心中却充满了火热的期待。之前的焦躁不安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自信所取代。
“父王啊父王,你可真是我的好父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百济王宫中那个焦头烂额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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