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渊的瘴气在炎魇消散后诡异地翻涌起来,紫色雾霭中浮出细碎的金色光点,像被揉碎的星屑簌簌坠落。沈青鸾伸手接住一片,指尖触到的刹那,光点竟化作灼热的灰烬——那是火德星君被侵蚀的仙元残片。
“这渊底的空间在崩解。”陆子渊握紧青铜剑,剑身龙鳞突然竖起来,发出细碎的嗡鸣,“刚才炎魇溃散时撕裂了裂隙,再不走我们会被卷入虚空乱流。”
火德星君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赤红火袍上裂开的口子还在渗着黑气。他抬头望向远处翻滚的暗紫色云层,那里隐约可见天界的金甲灵光正穿透瘴气:“追兵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方才我被炎魇操控时,已以荧惑宫名义发了天诏,说你们携混沌火种叛逃,此刻南天门的雷部天兵应该已在渊外布阵。”
沈青鸾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半块冰凰佩。玉佩在触及火德星君衣襟时猛地震颤,竟与他腰间悬着的凤纹腰牌产生了共鸣——腰牌上镌刻的凤羽纹路,竟与玉佩缺口完美契合。
“这腰牌……”沈青鸾的指尖抚过腰牌边缘,第四世的记忆碎片突然刺进脑海:焚心阵前,她将刻着凤纹的令牌掷给火德星君,“若我殉阵,便持此牌守好昆仑火种。”
火德星君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腰牌,瞳孔骤缩:“这是……当年镇守昆仑的凤神女所赐之物。三百年前昆仑之战后,我只记得令牌是故人所赠,却想不起具体模样……”他猛地抓住沈青鸾的手腕,“你怎么会有另一半玉佩?”
“是冥界熔狱判官所赠。”陆子渊将沈青鸾护在身后,青铜剑的寒光扫过火德星君的手,“现在不是追究旧事的时候。你既已清醒,该知道天界为何如此执着于抓捕我们。”
火德星君收回手,苦笑一声。他抬手结了个清秽诀,周身腾起的火焰竟带着几分苍白:“混沌火种本是开天辟地时的一缕先天真火,当年由凤神女封印在昆仑地脉。三百年前昆仑之战,火种暴走,她以身殉阵才勉强压住——但那时的火种,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沈青鸾的心脏猛地一缩,涅盘台玉璧上的血誓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她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藏着从熔狱带出的半块冰凰佩,此刻正烫得惊人。
“是谁动了手脚?”陆子渊追问时,发梢新添的一缕白丝飘到眼前,那是昨夜在熔狱操控火焰时又耗损的魂魄之力。
“我不知道。”火德星君的声音沉了下去,“但炎魇在我识海时,我看到过它的记忆碎片——三百年前昆仑墟的火域深处,有个穿玄色衣袍的人站在焚心阵前,手里握着和你剑上一样的龙纹玉佩。”
青铜剑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陆子渊手腕一震,剑身在瘴气中划出弧形火光。他想起在炎髓深渊时,那些火灵生物跪拜的模样,想起吞噬毒火时瞳孔浮现的火纹——这些零碎的线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快走!”沈青鸾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他手腕上的星砂伤口,那里的星辰碎片正在发烫,“雷部的天罗阵快布成了,我能听见雷公锤的轰鸣。”
三人刚转身,身后突然炸开刺目的雷光。九道金色雷链从瘴气中劈出,在地面交织成网,将退路封得严严实实。为首的金甲天将持着三尖两刃刀,面罩下的声音像淬了冰:“火德星君,你私放要犯,可知罪?”
火德星君推开陆子渊和沈青鸾,周身腾起赤色火焰:“本君之事,轮不到你这小辈置喙。”他猛地挥手,掌心飞出九道火线缠上雷链,火焰撞上雷光的瞬间,竟爆出青蓝色的焰苗——那是被炎魇污染过的仙火,带着诡异的腐蚀性。
“他撑不了多久。”沈青鸾低声道,目光扫过远处崖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那里渗出极淡的水腥气,“归墟暗流的入口应该在那边,我在冥界时听判官提过,堕神渊底有条暗道连通归墟。”
陆子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裂缝周围的岩石上布满细密的冰纹,像是被极寒之物长期侵蚀。他突然想起星砂需昆仑寒玉镇压的事,心头一动:“归墟水脉与昆仑地脉相连,那里的寒气或许能暂时压制我体内的火种。”
说话间,火德星君的火线已被雷链烧得滋滋作响。金甲天将冷笑一声,手中长刀划出圆弧:“敬酒不吃吃罚酒!雷部众将,拿下这三人,带回南天门问斩!”
数十道雷光同时劈下的刹那,陆子渊突然将青铜剑插进地面。剑身上的龙鳞逆生而起,竟在三人周围撑起半透明的火红色结界。雷光撞在结界上炸开,震得他喉头一甜,发梢又白了一缕。
“青鸾,带他走!”火德星君突然转身,将一枚刻着荧惑宫印记的令牌塞进沈青鸾手里,“这是天界水火二部的调兵符,或许能在归墟用得上。记住,去昆仑墟找‘镇火珠’,那是唯一能暂时锁住火种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赤虹冲向金甲天将,硬生生在雷网中撕开一道口子。沈青鸾看着他被雷光吞没的背影,突然想起第四世记忆里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的红袍小将——原来那时的火德星君,就已在守护她了。
“走!”陆子渊拽着她冲向崖壁裂缝。结界在失去支撑后迅速溃散,一道雷光擦着沈青鸾的发髻劈下,将她耳边的一缕青丝燎成焦灰。
裂缝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潮湿的石壁上覆着滑腻的苔藓,指尖触到的地方竟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归墟特有的水灵石,能在黑暗中发光。
“这里的寒气果然有用。”陆子渊按住胸口,那里的灼痛感减轻了许多,“星砂不烫了。”
沈青鸾却停住脚步,回头望向通道入口。外面传来金甲天将愤怒的咆哮,夹杂着火德星君闷哼的声音。她握紧手中的冰凰佩,玉佩的寒意透过掌心渗进来,让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火德星君说的镇火珠,会不会和我第四世的封印有关?”
陆子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通道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潮水涌动的声音:“不管是什么,先离开堕神渊再说。火德星君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多。”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通道渐渐开阔起来,潮湿的空气中浮出细小的水纹,像被揉皱的银箔。沈青鸾突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时发现是半截断裂的玉簪,簪头刻着半个凤纹——和火德星君的腰牌,和她的冰凰佩,竟是同一种纹路。
“这是……”她将玉簪拾起来,指尖刚触到断裂处,簪子突然迸出刺眼的白光。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焚心阵前,她将玉簪递给红袍小将:“若我活不下来,就把这个交给天界……告诉他们,火种已封。”
小将死死攥着簪子,眼眶通红:“神女不可!昆仑还有我们驻守,何必要……”
“这是我的命数。”她抬手抚过他的发髻,“记住,三百年后若遇持龙纹佩者,务必护他周全。”
白光散去时,沈青鸾的指尖已被玉簪的断口划破,血珠滴在簪子上,竟与那半个凤纹融成了一体。
“怎么了?”陆子渊回头时,正看见她望着玉簪出神,眼眶泛红。
“没什么。”沈青鸾将玉簪塞进袖中,声音有些发哑,“只是想起一些……不该记起的事。”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入了水潭。潮湿的空气里混进熟悉的焦糊味,陆子渊猛地转身,青铜剑再次鸣响——那是火灵对同类气息的感应。
归墟暗流的入口已在眼前,墨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红袍布料。沈青鸾望着那些布料,突然想起火德星君被雷光吞没前的眼神,和记忆里那个红袍小将如出一辙。
“他把追兵引到归墟来了。”陆子渊的声音沉得像渊底的寒潭,“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暗流,否则会被卷入他与天兵的混战。”
墨绿色的水面突然翻涌起来,浮出一张巨大的龟甲,龟甲上的纹路竟与昆仑墟地脉图隐隐相合。沈青鸾认出那是归墟的引路玄龟,传说它能载着有缘人穿越三界水脉。
“上来!”玄龟的声音像从千年水底传来,带着 gravel般的质感,“再晚,连归墟都护不住你们了。”
两人跳上龟甲时,沈青鸾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通道入口。那里的焦糊味越来越浓,隐约有赤红色的火光穿透黑暗——那是火德星君的仙火,正在以燃烧自身为代价,为他们争取时间。
玄龟载着他们沉入墨绿色的水面,归墟的暗流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涌来。沈青鸾看着陆子渊发梢那片刺眼的白,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别再动用火种之力了,你的魂魄……快撑不住了。”
陆子渊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笑,抬手将她耳边的焦发别到耳后:“在昆仑找到镇火珠之前,我不会有事。倒是你,”他指尖触到她脸颊上的泪痕,“别总想起那些不开心的。”
他话音未落,龟甲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远处的水面炸开金色的雷光,金甲天将的怒吼穿透水流传来:“叛贼休走!”
归墟的暗流开始翻涌,墨绿色的水波中浮现出无数冰棱,那是玄龟在启动防御阵法。沈青鸾望着越来越近的雷光,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冰凰佩和那半枚调兵符——看来,想平静地抵达昆仑墟,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