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内,气氛庄重而肃穆。
云无心坐于主位,清虚子闭目养神居于其左。右侧则增设一席,端坐着一位身着玄色云纹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他气息渊深,目光开阖间自有威仪,虽未刻意散发灵压,却让殿内侍立的弟子们感到阵阵心悸。此人便是总盟派下的巡查使,赫连雄。
陈末身着新制的“技术供奉长老”袍服,立于殿中,袍服以深蓝为底,袖口与衣襟以银线绣有简单的星轨与云纹,象征着其沟通两道的特殊身份。他神色平静,坦然承受着赫连雄那审视中带着探究,更有一丝不易察觉挑剔的目光。
“陈长老,”赫连雄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不带丝毫感情,“黑风泽一战,你以元婴初期修为,催动那名为‘龙骸’的奇异造物,逆伐元婴巅峰骸骨妖邪,战绩彪炳,总盟已有所闻。今日特设‘技术供奉长老’一职,望你不负仙盟厚望。”
开场是公式化的肯定,但殿内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波在后面。
“陈末谨记,定当竭尽全力。”陈末微微躬身。
“很好。”赫连雄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然,仙盟立世万载,规矩森严。任何力量,皆需明晰其源流、可控其界限。陈长老,你那‘龙骸机甲’,力量体系迥异于传统仙道,其核心能量来源为何?炼制之法源于何处?催动之时,是否会侵蚀心神,堕入魔道?更关键者,此等力量,可否大规模复现?”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轰向陈末,每一个都直指核心,带着总盟特有的、对任何非传统力量的警惕与不信任。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更是暴露了总盟更深层的意图——他们忌惮不可控的个体力量,但更渴望能够提升整体实力的、可复制的技术。
云无心面色不变,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清虚子依旧闭目,仿佛神游天外。
陈末心中早有预案,面对这近乎质询的提问,他不慌不忙,拱手答道:“回巡查使。‘龙骸’乃晚辈以自身元婴为基,融合本命法宝‘零式核心’、偶得的洪荒龙魂残念、以及星火符文体系,机缘巧合下孕育而成,可视为一种特殊的‘本命神通’与‘身外化身’的结合体。”
他巧妙地将“机甲”概念替换为更易于仙盟理解的“本命神通”与“身外化身”。
“其能量核心,乃是晚辈自身元婴灵力,辅以星火符文转化天地灵机,以及龙魂残念自带的部分血脉之力。三者平衡相济,并无侵蚀心神之患,反而需极强的心神之力方能驾驭。”他避开了具体的技术细节,强调了心神要求,无形中抬高了门槛。
“至于炼制之法,”陈末顿了顿,面露难色,“涉及晚辈自身道基与星火文明不传之秘,更是机缘巧合,其中过程凶险万分,实难复制。强行模仿,恐有身死道消之厄。目前而言,大规模复现……几无可能。”
他直接堵死了总盟想要大规模装备“龙骸机甲”的念想,将这种力量牢牢限定在“个人专属”、“难以复制”的范畴内,这是目前最能保护自身核心技术,同时降低总盟戒心的说法。
赫连雄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他冷声道:“几无可能?陈长老,仙盟汇聚万界智慧,资源无穷。若有详尽图纸与核心符文,集众之力,未必不能攻克难关。”
这是要逼他交出核心技术了!
陈末神色不变,语气却坚定了几分:“巡查使明鉴。此非资源与人力问题,实乃道路与契合度之关键。便如同让一位剑修去强修佛门金身,非但不成,反受其害。星火符文体系与仙道灵机乃是两种迥异的规则体现,强行嫁接,后果难料。晚辈亦是因自身特殊际遇,方能在体内达成微妙平衡。若总盟对此感兴趣,晚辈更建议从基础开始,例如优化现有法器符阵、或是研究能量高效转化之术,这些领域,星火技术或可提供一些新的思路,且风险可控。”
他以退为进,将话题引向了更基础、也更安全的“技术应用”层面,这正是云无心想要推动的“特殊战部”方向。
云无心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赫连巡查使,陈长老所言不无道理。凡事欲速则不达。我流云涧分坛已与陈长老达成共识,将先行在一些基础领域展开合作,筹建一支试点战部,验证其技术的实用性与安全性。待取得成效,积累经验后,再考虑是否推广,乃至上报总盟,方为稳妥之策。”
赫连雄目光在云无心和陈末之间扫过,冷哼一声:“既然云巡使已有决断,本使便拭目以待。不过,陈长老,”他再次看向陈末,警告意味十足,“仙盟予你权位资源,是望你能为仙盟所用,而非滋生不受控之力。你好自为之。”
“晚辈明白。”陈末垂首。
第一轮交锋,看似平稳度过,但赫连雄那冰冷的眼神表明,总盟的疑虑并未打消,反而因为陈末的“推脱”而更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殿外一名弟子匆匆而入,奉上一枚玉简给云无心:“巡使大人,星火崖急报。”
云无心神识一扫,面色微动,随即看向陈末,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陈长老,你星火崖的深空探测阵列,似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能量波动甚至干扰到了分坛外围的预警阵法。”
陈末心中一动,知道是奥古斯都指令下的探测行动开始了。他面色如常,解释道:“回巡使,正在试验一种新型的远程探测技术,试图测绘更遥远的星域与空间结构,以期未来能为仙盟探索未知地域提供助力。初次全功率运转,能量掌控尚有不足,惊扰分坛,是陈某失职。”
他将探测目的包装成了“为仙盟探索服务”,合情合理。
“哦?探索未知地域?”赫连雄却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神锐利起来,“据本使所知,你星火文明的深空探测技术,似乎更倾向于寻找……同类的文明信号?陈长老此次大动干戈,目标究竟是何方?”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陈末心念电转,赫连雄对星火技术的了解,比预想的更深!他不能说出寻找灵裔(汐)的真相,那会暴露更多秘密。
就在他思索如何回应之际,一直闭目养神的清虚子,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开口:
“洪荒广袤,星海无垠。有所探寻,有何不可?”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赫连雄带来的压迫感冲散了几分。他看向赫连雄,浑浊的眼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赫连巡查使,总盟的职责是监察,而非事事干涉。流云涧既已认可陈长老的技术路线,些许试验波动,不足为虑。倒是三年后的九霄法会,各分坛摩拳擦掌,巡查使更应关注此事。”
清虚子的话,轻描淡写地将探测之事揭过,同时抬出了“九霄法会”来转移焦点。
赫连雄脸色微变,面对这位资历极深、修为高深的执事长老,他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得顺势而下:“清虚子长老所言极是。是本使有些心急了。既然如此,本使便期待流云涧在法会上的表现了。”
他深深看了陈末一眼,不再多言。
殿内议事继续,转向了“特殊战部”筹建的具体细节,但氛围已然不同。
陈末知道,赫连雄的质询只是开始。总盟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了他和星火崖。而奥古斯都那边要求的大规模探测,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他必须尽快让“特殊战部”出成绩,用实实在在的价值,来抵消总盟的疑虑,同时,也要加快寻找汐的步伐。
议会、仙盟、总盟、乃至未知的灵裔……多方势力交织,星火崖如同一叶扁舟,行驶在越来越汹涌的暗流之中。而陈末,这位新晋的技术供奉长老,已然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