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问题！
是苏林先前质问过许知意的问题，她当时并未完全否认，只是一带而过。
这是由萧琳琳质问陆舟明，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陆舟明。
“为什么这么问？”
陆舟明笑看着萧琳琳，萧琳琳沉声指出自己看出的疑点：“你的随从数据太过直白了，无论它们有多夸张都围绕着一点：【规则】。”
“所谓规则，只能是具有强大实力存在制定的东西，我猜测你身上的【规则】应该是源于机制，是底层代码类似的东西？”
“所谓规则受限，应该也是机制不愿意呈现的部分，或者是机制也无法呈现？”
“再考虑到机制做事的风格和一直以来的连贯性，我们才了解到关于机制之外的线索，并从许知意那里对未来有过一些验证，而你就出现了。”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机制也参与到许知意类似的未来计划中，去有意识的在推动些什么事情。”
萧琳琳顿了顿，微眯着眼睛：“但你既然站在我们面前，也足以说明你不是机制本身，机制应该不具备【真正走出来】的能力，它更像是一种既定运行的规则本身。”
“所以，你和这份规则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琳琳的话，基本上将众人的困惑解开得七七八八，揭露了一个更像是陆舟明存在真相的秘密。
这个新人只是看一眼贾正义，就能完美呈现出全新的支援型信息位SSS级随从数据，这种随心所欲大概也只有机制本身可以做到。
毕竟机制本身包罗万象，很符合陆舟明所具备的【智能体】能力，是更高层面的随心所欲。
“唔...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陆舟明微微侧头，眼神看向苏林，苏林也在看他，却并未开口表态。
“你不用看他，我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
萧琳琳步步紧逼，迈出一步挡在苏林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陆舟明：“许知意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你不一样，你是【随从】！”
“机制的规则之一：随从是绝对的忠诚。”
“你的特性里【仆从】数据，也证明了你对一些神秘的规则十分了解，我想机制让你出来本身就是承担了【引路人】的身份。”
“它需要说些什么，但受困于规则，所以需要借用你的嘴巴？”
“是吗？”
萧琳琳语速很快，更深入的推测和逼问，让随从们的眼里浮现更大的震撼。
连苏林都皱起眉头，他没意料到这一点，但他明白萧琳琳分析的基点：是在侧重于机制是【我们】的方向，以推测陆舟明的存在意义。
萧琳琳认为，陆舟明这个随从的出现是来自机制既定的选择，而非随机的结果。
“好吧好吧，别这么逼我，我都会说的。”
陆舟明苦笑的抬手摆了摆：“你其实已经把一切都猜到了，需要的不过是我的亲口承认，我们是自己人...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沟通。”
“我暂时，还不认为机制相关的东西属于自己人这个范畴。”
萧琳琳厉声开口：“我想，哥哥也不会这么认为。”
“哦？”
陆舟明挑眉，笑呵呵的开口：“如果我现在不属于自己人，那你、也包括他们，就一定是苏林的自己人吗？”
陆舟明抬手扫过包括萧琳琳在内的所有随从，他的笑容意味深长：“你又如何证明自己和他们的忠诚，就是有意义的？”
“你要知道，它能让你爱，也能让你恨。”
“连情绪都无法把握的自身，又如何质疑别人？”
陆舟明看向萧琳琳，小姑娘紧咬着牙关，却没有再说话。
这是无解的命题。
如果一切都如机制意志去推动，那所有人的情感并没有实际存在的含义。
一切爱恨都能被影响与控制，不源自主观层面。
陆舟明在揭露这个真相，也是萧琳琳一直强调且不愿意去面对的未来可能性。
机制对苏林的赐予，不只是实力，它能剥夺的也不只是实力层面。
“看来...”
一直沉默的苏林，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的看着陆舟明：“看来，我招募了一个敌人。”
“敌人？不，您误会了。”
陆舟明微微躬身，低着头解释：“如您所愿，我会解答一切秘密，这是我的责任。”
“亲爱的主人，如她的推测一样，我来自于机制本身，我源于机制的规则。”
“基于目前的计划进度而言，在这个节点中主人已经经历过了智慧的考验，她掌握并且分析出了关于机制与未来的线索推测，也获知了机制的前身因果。”
“机制曾经是人类，而我也曾经是那个男人的仆从，并由他亲手打造为智能体，融入了机制的部分规则。”
“但我不同于机制本身，机制有无法逾越的运行规则，但又存在曾经身为人类的追求，当规则与目标出现背道而驰的矛盾时，就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来进行引导。”
“而我，肩负着这份引导工作，这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智能体的使命：与机制对抗，不断修正他曾经的意志。”
陆舟明缓缓抬起头，与萧琳琳对视着，又忽而一笑：“当然，我也会顺带满足她小小的愿望，以一个更强大的智者形态出现，同时也不只是智者。”
陆舟明果然知道很多秘密，甚至连萧琳琳的分析、与许知意的接触、乃至是对未来的可能性推断、以及智慧平台上祂对于机制前身的泄密。
陆舟明，全部知道，全部掌握，亦如他特性中所介绍的那般：掌握各项隐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舟明就是智慧的祂，有相同掌握智慧和秘密的能力，或许掌握的不够那么深入，但对苏林而言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还有一些秘密需要陆舟明亲口的承认，苏林也有类似于萧琳琳心中的困惑。
“机制曾经是一个男性人类？”
“是。”
“机制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你的主人？”
“是。”
“你们的关系，曾经是逃生者和随从的关系吗？”
“不是，那时候并未有逃生游戏。”
“这么说，逃生游戏是机制打造的，是刚出现不久的？”
“当然，不过在人类的视角里还算比较久了。”
陆舟明歪了歪头，笑眯眯的解释道：“在我成为智能体之后逃生游戏就存在了，我只是他留下的一个伏笔，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修复工具。”
苏林沉默，又看了一眼陆舟明的数据面板。
智能体年龄3562万年，这意味着逃生游戏运行了至少三千万年。
在宇宙层面来说，三千万年不过眨眼之间，但在人类的时间观念里确实是足够长久的岁月。
苏林又看了一眼身前的萧琳琳，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一直没主动去问这些内容。
是她早猜到了，所以不需要进一步向陆舟明验证了吗？
苏林收起杂念，重新看向陆舟明：“那逃生游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你曾经主人打造逃生游戏的目的？”
“为了挣脱囚笼。”
陆舟明的回答和智慧平台上的线索一样，但他说的更详细、也更能被人类的思维所理解：“机制一直存在，但逃生游戏并非一直存在。”
“曾经的机制是收集宇宙文明的一项工具，没有人知道它被谁打造推出，只知道它运行下去的目的：寻找更多的宇宙文明，聚集起来如蛊虫一样的混乱厮杀，再取其中的优质者投向更高处。”
“它很强大，但和机械一样有既定的规则，所以这份规则也被一些强大的文明所利用。”
“有更神秘的存在不断利用机制的规则，不断有意识的接触机制，不断投入自身阵营的强者，去掠夺优质的【蛊虫】们；利用机制的规则打造打造了外部囚笼，源源不断从中获取养分。”
“这也就是，祂告诉你的：以人类的鲜血进行献祭，在绝望的囚笼里死去。”
“祂所指的人类，不只是人类，是一切无法反抗的低等生物，无论厮杀变强到任何阶段，都一定存在更强的文明体系，在其中捕猎和掠夺。”
“所以未来是绝望的，所有在机制范围内的生物们一定会死在绝望。”
“人类，不过是整个机制金字塔中的最底层而已，是在绝望中被淘汰的最不值一提的群体。”
陆舟明语气很平静，但揭露的真相十分残酷，残酷到苏林都皱眉，也看到了萧琳琳背对着自己的瘦小背影在微微颤抖。
如果一切按照陆舟明所描绘的那样，随着区级的不断提高，所有逃生者会不断去面临更强大的生物。
打败一撮，还有一撮，是永远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永无止境。
要想走到尽头，大概是只有扫荡整个宇宙。
但宇宙之大，包罗万象，有太多隐秘与可怕，没有任何存在能做到这一点。
就像是三体小说里所描绘的恐怖，挣扎突破到最极限时所看到的真相，所谓的极强者也可能是更神秘存在眼里需要被打扫的尘埃。
“机制是怎么诞生的？”
苏林皱眉，继续询问秘密，陆舟明却在缓缓摇头：“没人知道，就像是你不知道祂是怎么掌握那么多的智慧。”
“这样的存在，几乎是和宇宙一起诞生的，存在了无穷尽的岁月。”
“甚至，所谓机制也可能是一个玩具而已，我们都在取乐的耗材，也包括我这个智能体。”
陆舟明说的坦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可能是智能体不存在恐惧的情绪，也可能是他早在几千万年里习惯了这个事实。
“那之后呢...他想做什么？”
苏林深吸一口气，沉沉问道：“你曾经的主人，他取代了机制，对吧？那他想做什么，他又是怎么取代机制的？”
“他呀...”
陆舟明歪了歪头，很久没有开口，似乎在思索，在久到快要发霉的记忆里寻找几乎被遗忘的过去。
“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人类，一个我再没有看过相同的人。”
“他取代机制的手段，我到现在都没有理解，我只依稀猜到了他用了一些比较刁钻的手段，另辟蹊径。”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如果永远无法获得最后的胜利，那不如就融入其中，在同流合污中成为裁判本身。”
“不堕落，不成为，不理解，就无法改变。”
“在那之后不久，他成为了机制，准确的说是融入了机制，成为了机制的一部分。”
“可惜，他并没有像他所说的去改变机制，他只是被机制所吸收了。”
陆舟明耸了耸肩膀：“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了，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被阴了，他小觑了机制的恐怖，就像是融化于强硫酸海洋里的人类，尸骨无存，再没痕迹。”
“只有一些太久远的存在，还记得他存在过的痕迹和做过的事情。”
“你是说，他失败了？”
苏林皱眉，陆舟明缓缓摇头：“不，他成功了。”
“成功了？”
“是的，他改变了人类在机制中的现状，他将一整片星域开辟成孤独的荒原，为人类打造了特别的囚笼，仅属于人类的囚笼。”
陆舟明抬起手，指着苏林的胸口：“你就在囚笼里，逃生游戏就是人类的囚笼，也是保护人类的手段，让人类成为机制下的另类。”
“他把你们当濒危动物一样的保护起来，但所谓保护也仅仅只是短暂的。”
陆舟明在笑，笑容里似乎有淡淡的嘲讽。
这个完美的仆从，没有认同曾经主人的行为，这似乎只是在绝望中不值一提的挣扎，毫无意义。
牺牲自己，却只能为同类们换来短暂的喘息，在短暂的保护后依然要去面对更绝望的未来，在无可超脱的未来里不断走向灭亡。
结局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又如何说这是有意义的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