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轻声道：“十三和生墨这几天已经上悲鸣寺青山之巅的求救塔了。”
李沐光指尖轻叩案几，沉声道：“看来最终……连雪境子民也不得不迁往寒山。”
“届时寒山要容纳的，将是蜜合遗民、雪境百姓与地下部落的所有人。”苍雪的声音很轻，却让屋内陷入更深的沉寂。
三人都清楚，纵使寒山山脉绵延千里，也承载不了整个寒星的生灵。密道虽能暂供栖身，可山上的粮药物资终有尽时。暖流中的鱼类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但仓促间又怎能辨明哪些可作衣食之源？
即便真有救援飞船降临，又能带走几人？
这沉默中藏着个心照不宣的真相——自相残杀已在所难免。
或许终会如地球往事重演，幸存者不过万中取一，带着满身伤痕，去往新的荒原延续文明的火种。
李沐光忽然低笑一声：“就当是天意吧！这么多天灾，这么多人祸，最后总是要淘汰掉绝大部分的人，筛选出最后的幸存者。这个世上，本就是你吃我，我吃你……”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忽然间慢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说道：“你的那个瞎子护卫，现在在菊序城？”
“不错。”
“他便是地下人？”
“是。”
李沐光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苍雪眸光骤冷：“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李沐光轻笑出声：“朕什么可都没有说。”
“那样最好。”苍雪寸步不让。
李沐光负手踱了几步，突然转身：“地下人都住在无夜宫？”
“还开放了一部分寒山密道。”苍雪淡淡道，“菊序如今是个死城，地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苍雪。”李沐光突然正色，“朕要你全面开放寒山密道。”
“全面放开？”天璇忍不住直起身，“裂死病扩散得更快了。听说地下人生得怪异，若我们地上的人遇到，会不会引起更大的浩劫？”
苍雪笑了一下：“比起永夜，还有什么算得上浩劫？不过是早死晚死，分散着死还是挤作一团死的区别罢了。”
李沐光摸着自己的下巴：“开放密道，发射求救信号，准备炸毁寒山的火药，点燃龙渊，调集生存物资……这需要动用寒星现存的所有人力物力。”他直视苍雪，“你必须尽快重掌寒山书院。”
天璇微微欠身：“我愿让出院长之位。对外便说我病体难支……”接着，他又笑了一下，“这本也是实情。”
苍雪沉吟道：“上历代院长更替，继任者无不是已在首座长老之位历练多年。如今我不过一介无名医师，纵有温夜、诗魄等长老支持，但寒山经此大疫，诗页大人又新丧……”她抬眼看向李沐光，“总不能仅凭我是仁心之女就继任院长？”
天璇正色道：“我愿当众传位于你。你在悲鸣寺力挽狂澜，几位首座长老也都——”
“此事在你同时打开所有密道时自会解决。”李沐光突然打断，眼中精光一闪。
苍雪看了他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李沐光踱步至窗前：“苍雪，还记得我们为何要建医师祠堂吗？”他转身凝视苍雪，目光如炬。
苍雪见到李沐光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他在说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心神一凛，努力思索着。
她记得他们下山后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幕岁城被废弃的祠堂。
那个地方建得诡异，下面有地下水文站，而隆冬城里的医师祠堂下面有寒山密道的入口。
李元一登基后曾经大肆摧毁过一些，但是因为民间对苏北的信仰太深，还是有许多医师祠堂被保留下来。后来李元一被杀，李沐光登基，百姓们又陆陆续续在原来的地方供奉起了苏北神像，以求裂死病早日退散，大地早日重见光明。
这一点不仅仅在雪境，在蜜合国也是一模一样的。
蜜合国更完整地保留了这几百年来的医师祠堂，寒山书院历任院长的金身也都还在。
苍雪有些疑惑：“密道可以手工一个一个地打开，但是如今会打开的人不多，而且蜜合国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没有了官府。我应当如何同时打开寒山密道？”
“你试试能不能感知到冷眼？”李沐光看着她，意识到她这一部分的记忆也许尚未完全恢复。
苍雪又重新低头思索着。
万千密道该有更便捷的开启之法……与冷眼有关……可究竟是什么？她的记忆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李沐光继续提示：“苍雪，朕可以告诉你，当年裂死病后，是我们三国一齐在各地开始建医师祠堂。第一批寒山密道地图的初稿便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我们约定，以医师祠堂为标记，寒山密道要穿过这些点。”
天璇诧异：“这是为何？”
“医师祠堂在人烟密集处建得也多，在人烟稀少处建得也少。”李沐光解释道，“因为我们考虑到永夜到来时如何疏散人群。有时，我们也依着寒山密道的地图来修建城市，这样地上地下互为表里，避难时也能救更多的人。但这只是其一。”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若永夜到来，必将天下大乱，到时候有没有官府，官府又有没有公信力，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我们三国商议，塑造了苏北的金身像。以苏北为救世之神，供奉在寒星各处城市村庄，接受世人顶礼膜拜。”
天璇恍然大悟：“所以塑造苏北金身！即便官府崩坏，神谕仍可号令众生。”不要小看当初创世的三个人，他们的心思缜密得惊人。
“正是如此。”李沐光看向苍雪：“苍雪，你对此事可有印象？”
苍雪沉思不语，她的记忆还不是十分完整，有些地方需要她上下自己拼凑。
李沐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声音陡然沉重：“苍雪，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要打开所有的寒山密道。冷眼只剩下最后的裸身芯片，且他的芯片电池板已经坏了。能打开密道的只有你，你也只有想起来，联通冷眼，才能坐稳院长之位，救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