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哥!”
李泰迫不及待地凑到李逸身边,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涌出来,“那些那么高、那么大的冰房子,到底是怎么垒起来的?
它们为什么不会塌?还有那些灯,是怎么放到冰里面还不把冰烤化的?这……这简直比鲁班造的木鸢还要神奇!”
他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对后世奇技淫巧的惊叹与不解,这些问题,远比背诵经史子集更让他着迷,也远比皇位对他更加有吸引力。
长乐也轻声附和,语气中带着钦佩:
“母后,逸哥,我看那冰雕,人物花鸟,栩栩如生,连衣袂飘带、花瓣叶脉都纤毫毕现,这雕工之精细,怕是宫中将作监的大匠也难企及。更难得的是如此巨构,竟能稳如磐石,历经风雪而不倾。”
连害羞的青竹也小声说:“用冰做的杯子喝热饮,竟也不易融化,真是奇妙。”
看着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眼神,长孙皇后与李逸相视一笑。
李逸放下杯子,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道:“青雀问到了关键。建造这些冰建,就像盖真正的宫殿一样,讲究结构和力学。
大块的冰就像是砖石,工匠们会用特殊的技巧,比如像砌墙一样交错垒砌,或者用冰楔、冰浆,来加固关键连接处,让它们互相支撑,形成一个稳定的整体结构,所以不容易倒塌。”
他拿起一块方糖,比划着:“至于灯光,用的是一种叫LEd的冷光源,它发出的光很亮,但产生的热量非常非常少。
就像……嗯,就像夜明珠的光,是冷的,不会烫手。而且,工匠们会在冰里预留好灯槽和散热的空间,所以灯光既能透出来,又不会把冰融化。”
“冷光源?夜明珠一样的光?”
李泰似懂非懂,但结构力学、LEd这些新奇的字眼,已经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田。他暗下决心,回去定要央求逸哥多教他这些格物新学。
长孙皇后轻轻抚着李泰的头,柔声道:“青雀能观其壮丽,更能思其精微,阿娘心甚慰。”
她的话语,既是对儿子的期许,也蕴含着她作为一代贤后对治国之道的深刻感悟。这次尔滨之行,让她看到的不仅是冰雪奇观,更是一个文明内在的活力与高度。
夜渐深,众人也在长孙皇后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房间。
长孙皇后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刻休息。她走到窗边,轻轻拉开厚重的窗帘,望着窗外这座被冰雪和灯火装点得如同仙境的北国不夜城。
远处,冰雪大世界的璀璨光芒依旧隐约可见,如同镶嵌在夜幕中的一片琉璃宫阙。
街道上,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充满了现代都市的活力。
这与她所熟悉的长安城夜景截然不同——没有宵禁的静谧,没有坊市的界限,只有一种蓬勃不息、仿佛永远不会沉睡的生命力。
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需要仰视的冰塔、风驰电掣的冰滑梯、以及孩子们眼中闪烁的惊奇与向往。
这一切,都远远超乎了她作为一国之母最宏大的想象。
“格物之道,竟能至斯……”她轻声喟叹,凤目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
作为母亲,她为孩子们的开拓眼界而欣慰,作为皇后,她却被一种更深沉的危机感和紧迫感攫住。
大唐贞观,已是旷世盛世,万国来朝。但与此地所见相比,那种建立在农耕文明基础上的繁华,似乎缺少了某种……更本质、更强大的驱动力。
后世的强盛,并非仅仅体现在楼宇更高、器物更巧,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将自然之力驯服为人类所用的自信,以及那种让寻常百姓也能享受到昔日帝王都难以想象的乐趣的普惠精神。
“若我大唐……也能有此等钻研物理、普惠万民之精神……”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心潮微微激荡。
但她随即又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变革谈何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长孙皇后思绪万千之际,隔壁房间也亮着灯。
李泰毫无睡意,他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李逸给他的一个小小素描本和一支铅笔——这是李逸怕他无聊给他解闷的。
他正凭记忆,笨拙却极其认真地勾勒着白天看到的冰滑梯的结构草图,眉头紧锁,小脸上满是专注。
“支撑点在这里……滑道弧度要缓……逸哥说这叫……离心力?”
他喃喃自语,试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去理解那风驰电掣的原理。
那些结构力学、冷光源之类的词汇,如同咒语般在他脑中盘旋。
他第一次觉得,那些被大儒们视为奇技淫巧的学问,竟蕴含着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这种力量,比背诵圣贤书、钻研帝王心术,更让他心驰神往。
而小公主所在的房间,则是另一番光景。
两个小家伙早已在李逸温柔的睡前故事中沉沉睡去,怀里还抱着那个可爱的暖手宝,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想必梦中还在那七彩的冰滑梯上飞翔呢!
夜色渐深,酒店走廊恢复了宁静。只有李逸的房间还亮着微光,他正在电脑前查阅着明天的行程——松花江上的冬钓、中央大街的俄式风情、东北虎林园……他希望能让来自大唐的家人们,尽可能多地体验这个时代的多元与美好。
窗外,尔滨的夜依旧喧嚣而充满活力。
窗内,几个来自千年前的灵魂,正被这场冰雪奇缘悄然改变着。
震惊、思考、向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危机感,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夜,对长孙皇后、李泰他们注定是一个思绪纷飞、难以平静的夜晚。
而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一段新的、充满未知的探索之旅,又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