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恢复意识时，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咸涩的潮气裹着金属味涌进鼻腔，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镜面般的海洋上——浪涛翻涌却不沾鞋袜，抬头望去，星子倒悬如碎钻，连月光都在头顶的虚空中扭曲成银蛇。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低语擦过后颈，林尘瞬间绷紧脊背。
他转身时带起拳风，却只触到一片空荡。
那声音像从四面八方的浪涛里渗出来的，混着某种古老的震颤，“等了三千年，终于等到旧王的血脉苏醒。”
“谁？”林尘咬字如碎铁，左手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还留着苏璃渡灵力时的灼痛，“你他妈谁？把我拽到这鬼地方干什么？”
话音未落，前方的浪尖突然凝出白雾。
雾气翻涌着聚成人形，穿一身素白长袍，面容却像被水浸过的宣纸，模糊得辨不清眉眼。
林尘的瞳孔骤缩，他在镇妖台见过类似的雾气——当时苏璃的骨玉串碎成齑粉，也是这样的白雾裹着黑渊的残孽。
“我是命运之茧的意志。”白袍人开口时，林尘听见无数重叠的嗓音，“你体内流转的，是旧王陨落前留下的印记。三千年一轮回，唯有你能终结这场困局。”
“旧王？”林尘皱眉，记忆突然翻涌——他总在梦里看见金色锁链，链上刻着从小到大的自己；还有暗金眼睛的“另一个他”，站在浪尖上对他伸手。
此刻脚下的海洋，竟和梦境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无需知道太多。”白袍人抬手，天空突然裂开金纹。
林尘抬头的瞬间，一道锁链如活物般窜下，链身刻满他看不懂的古篆，却在靠近他时泛起暗红——那颜色像极了苏璃吐在他掌心的黑血里，混着的召唤印记碎片。
“操！”林尘爆喝，右拳裹挟着刚猛的崩山劲轰向锁链。
拳风撕开空气的尖啸里，他却在接触锁链的刹那瞳孔剧震——锁链上传来的力量，竟带着几分熟悉的灼热！
那是他召唤路飞时，共享过的霸王色霸气的余韵；是鸣人九尾查克拉在血脉里沸腾的滚烫；甚至，还有雷狮雷霆缠绕时的刺痛。
“这他妈怎么回事？”林尘额角青筋暴起，锁链却趁他分神缠上他的手腕。
他能清晰感觉到锁链在往皮肤里钻，像要勾住他的骨缝，“系统给的能力？还是你搞的鬼？”
“你的召唤，本就是旧王力量的回响。”白袍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那些二次元世界的角色，不过是旧王当年斩出的道韵碎片——你以为系统为何独独选中你？因为你的血脉，能让这些碎片重归本源。”
林尘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起第一次召唤路飞时，系统提示“人气值”突然暴涨；想起苏璃说过他的召唤印记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纹路”；想起父亲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武字纹不是刺青，是血脉封印”。
原来从一开始，所谓的“二次元召唤系统”，根本就是旧王留下的局？
“放开！”林尘嘶吼，左手握拳砸向锁链。
这次他没再用崩山拳，而是下意识运转起雷之呼吸的节奏——那是善逸教他的，能在瞬间提升五感的呼吸法。
锁链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他甚至能看见链身上每一道刻痕里，都沉睡着无数光点，像极了动漫角色的瞳孔颜色。
“给我破！”林尘暴喝，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滚烫的力量。
那力量比任何一次召唤都更纯粹，没有共享能力时的滞涩，仿佛这些角色的力量本就属于他。
锁链应声而断，断裂处炸出的金光里，他看见路飞的草帽、鸣人的护额、雷狮的头巾，像被风吹散的纸片，转瞬消失在浪涛里。
白袍人发出尖啸，雾气凝成的身体开始崩解：“你会后悔的！旧王的轮回……”
“老子只信自己！”林尘抹去嘴角的血，锁链断裂时的反噬让他胸腔发闷，但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什么旧王，什么轮回，等老子搞清楚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虚空突然扭曲。
镜面海洋开始沸腾，倒悬的星子如暴雨坠落，林尘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拽他的后领，像极了裂隙里那股吸力。
他最后瞥见白袍人崩解前，雾气里浮出一行血字：“苏璃的召唤体系……也是轮回的一环——”
“砰！”
剧痛从后颈炸开，林尘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正趴在训练场的青石板上，嘴里满是铁锈味。
老槐树的影子在头顶摇晃，善逸的哭嚎就在耳边：“醒了！林教练醒了！”
“苏璃呢？”林尘挣扎着起身，却被岳山按住肩膀。
青年武术家的护腕还沾着血，脸色比平时更白：“她回屋了，说骨玉串又发烫。”
林尘猛地抬头。
训练场的符文阵已经褪去金光，但他看见苏璃房间的窗户透出紫光——那是她召唤上古神灵时，骨玉串才会有的光芒。
他摸向心口，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跳动，像有根细针扎着，一下又一下，指向苏璃的方向。
“林教练？”善逸递来水壶，手还在抖，“你刚才……消失了三分钟。但我们看你，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打了个转，又摔回来。”
林尘没接水壶。
他望着苏璃的窗户，看见窗纸上晃动的影子——那是她惯用的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上，骨玉串在掌心转着圈。
而他的指尖，不知何时泛起了淡金光泽，和梦境里暗金眼睛的“自己”，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苏璃的掌心突然刺痛。
她低头，看见骨玉串上的朱雀纹路正在渗血——那是她召唤体系最顶层的“通神印”才会出现的征兆。
血珠顺着骨玉滚进掌心，在皮肤上凝成一行小字：
“旧王锁链已断，轮回将启。”
苏璃的骨玉串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她盘坐在蒲团上的脊背突然绷直，原本缓慢转动的骨玉串“咔”地裂开一道细缝，朱雀纹路里渗出的血珠不再凝成字，而是顺着指缝滴在青麻裙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通神印……”她低喃，指尖颤抖着抚过骨玉表面。
这是阴阳家传承中最危险的征兆——当召唤体系的本源印记主动渗血，意味着有更高位的存在在强行撬动她的灵脉。
窗外的紫光突然暴涨，映得她右眼的朱雀胎记泛着妖异的红，“林尘的意识……被拽走了？”
训练场里，林尘突然直挺挺栽倒。
岳山刚松开按他肩膀的手，此时又赶紧托住他后颈，指腹触到一片黏腻的冷汗。
“怎么回事？”他抬头看向善逸，青年剑士的哭嚎戛然而止，喉结动了动：“他刚才还说要看苏小姐的窗户……然后眼睛就直了！”
柳清风不知何时站到了训练场边缘。
老人的白须被夜风吹得乱颤，枯瘦的手指按在林尘腕间，又迅速缩回——脉象乱得像被暴雨打烂的琴弦，“是意识被抽离了。”他转身看向苏璃的房间，那里的紫光正顺着窗纸缝隙往外钻，“那丫头的召唤阵在反向牵引。”
“我去帮她！”岳山起身时带翻了善逸的水壶，陶瓷碎片溅到林尘脚边。
他大步冲向苏璃的房门，却在触到门框的瞬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这是……”
“阴阳家的护灵阵。”柳清风眯眼，“她在里面布了防干扰结界，连我都进不去。”他弯腰将林尘抱到石桌上，指尖在其眉心点了三下，“小岳，用你的伏虎劲引他的气血；善逸，用雷之呼吸帮他稳住五感。”
善逸的手还在抖，但听到“雷之呼吸”时下意识挺直了腰。
他跪在石桌旁，双手按在林尘丹田位置，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规律——那是他被鬼杀队训练时，用来唤醒濒死同伴的秘术。
岳山则站在另一侧，掌心抵住林尘后心，玄色护腕上的虎纹随着内力运转泛起金光：“伏虎三叠浪，起！”
石桌上的林尘突然弓起背，喉间发出野兽般的闷吼。
他的左腕“刺啦”一声裂开道血口——那是“武”字刺青的位置，暗红血珠渗出皮肤，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锁链形状。
善逸的呼吸陡然一滞：“这、这是之前意识空间里的锁链？”
“稳住！”柳清风大喝，枯手按在林尘额前，“他的神魂在和那东西撕扯！”老人的银发无风自动，额角青筋暴起，“小岳，再加两成劲！善逸，呼吸频率提至三倍！”
训练场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岳山的护腕“咔”地崩断，虎纹金漆剥落，露出下面狰狞的疤痕——那是他当年硬接黑渊爪牙时留下的。
他咬着牙，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老柳，我撑不住了……他的意识像泡在油锅里的鱼，根本抓不住！”
“苏小姐！”善逸突然抬头。
苏璃的房门“轰”地炸开，碎木片如刀雨般飞射而来。
岳山旋身将善逸护在身后，却见苏璃站在废墟里，骨玉串已碎成七块，每块都悬浮在她身周，泛着幽蓝的光。
她的右眼完全被朱雀胎记覆盖，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小火苗：“退开！”
三人还未反应，苏璃指尖弹出一道血线，精准缠上林尘的手腕。
骨玉串突然发出蜂鸣，七块碎玉在空中组成北斗形状，每块玉上都浮现出古老的咒文。
“反向引导阵，开！”她嘶吼，发梢开始泛白——那是透支灵力的征兆，“我要把他的意识从异界拽回来！”
林尘的身体突然离地三寸。
他的左腕血线越拉越长，在空中形成一道赤链，连接着苏璃掌心的血珠。
柳清风突然瞳孔骤缩：“停下！那不是异界……是更深的意识空间！”
但苏璃听不见。
她的耳中只有骨玉串的嗡鸣，眼前只有林尘逐渐透明的身影。
当赤链拉到极限时，她听见“啪”的一声轻响——不是骨玉碎裂，而是林尘的意识彻底脱离了肉体。
他的身体“咚”地摔回石桌，而苏璃面前的虚空里，只剩一段正在消散的赤链。
“失败了……”她踉跄两步，扶住门框。
骨玉串的碎玉“叮”地坠地，每一块都失去了光泽。
岳山冲过来扶住她，却发现她的掌心全是血，“他的意识……被拽得更深了。”
善逸蹲在林尘身边，伸手探他的鼻息。
青年剑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林尘脸上：“他还有气……但、但刚才我好像看见，有团黑雾从他耳朵里钻出来，往天上飞……”
柳清风走到林尘头边，弯腰仔细查看他的瞳孔。
老人的手指在林尘眼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神魂被完全拖入了意识深海。”他抬头看向夜空，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那地方……连我当年在昆仑秘境都没见过。”
“那怎么办？”岳山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
“等。”苏璃突然开口。
她弯腰捡起一块骨玉碎块，放在唇边轻吻，“阴阳家有句话：当锁链断裂时，轮回才会真正开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他必须自己走出来……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林尘再次恢复意识时，四周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想抬手，却发现身体轻得像片羽毛。
有细碎的光片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伸手去抓，指尖触到的是父亲临死前的眼神、苏璃第一次召唤时的骨玉光芒、路飞递来肉时的笑脸……
“这是……”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荡起涟漪，“记忆？”
更多光片涌来。
这次他看清了：有穿素白长袍的模糊身影、倒悬的星子、锁链上的古篆，还有苏璃掌心渗出的血字。
当最后一片光片掠过他眼前时，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不是终焉之海的镜面浪涛，而是更汹涌、更古老的，仿佛从世界诞生时就存在的轰鸣。
“欢迎来到……记忆之海。”
沙哑的低语再次擦过后颈。
林尘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暗金眼睛，左腕缠着若隐若现的金链，和他在梦里见过的“另一个自己”，一模一样。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他脚下裂开。
林尘感觉自己在坠落，坠入那片轰鸣的海浪里。
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旧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