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
无休止的颠簸。
欧阳世感觉自己像一片残叶,在汹涌的怒涛中沉浮。
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空窍处传来的死寂和空虚感,比肉体的痛苦更让他心悸。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干涸的喉咙溢出,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眼,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驼毛和不断后退的、一望无际的昏黄戈壁。
热浪裹挟着沙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呀!你醒啦?”一个带着惊喜的少女声音在身旁响起。
欧阳世微微偏头,看到一张晒得微黑、眼眸清澈的年轻脸庞,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是那个救了他的少女,阿依莎。
“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阿依莎连忙将水囊凑到他嘴边,小心地喂了几口。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喉咙,却无法缓解体内那深入骨髓的虚弱。
他尝试内视。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空窍!
那容纳元力与蛊虫的修行根基,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琉璃罩子。
窍壁死寂,感受不到一丝元力波动。
本命窍中的冥月蛛皇蛊蜷缩成一团,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甲壳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三只噬金鬼面蛾幼虫更是毫无感应,生死不明。
玄阴煞傀所在的魄晶则沉在空窍最深处,毫无反应。
神识!
如同被重锤砸过,剧痛且凝滞,根本无法离体。
尝试沟通储物戒指和几个储物袋,如同石沉大海。
空窍封闭,神识受损,他此刻与凡人无异!
唯一比凡人强的,或许就是融窍境后期淬炼过的肉身,虽然同样伤痕累累,但底子还在。
“别乱动!你伤得太重了!”阿依莎见他脸色变幻,焦急地按住他想要抬起的胳膊,
“巴图大叔说,你像是被天罚劈过一样,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欧阳世闭上眼,压下翻涌的心绪。
空窍封闭,蛊虫沉寂,储物装备打不开…这是他修行以来从未有过的绝境。
这里是哪里?西漠吗?
还是依旧在南疆吗?
传送彻底偏离方向了吗?
沐红缨和离火真人…他眼中寒光一闪即逝。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嘶哑开口,带着南疆口音,“此地…是何处?”
“这里是赤岩戈壁,往东走三天就能到‘赤蝎集’啦,
那是我们‘火岩驼队’的落脚点。”阿依莎见他能说话,松了口气,
“我叫阿依莎。
大叔他们都叫你‘白毛小子’。
你叫什么?从哪来?怎么伤成这样?”
“欧阳…”他顿了顿,“…白毛。遇了沙暴。”他选择了最简洁的谎言。
身怀重宝,修为尽失,在这陌生之地,暴露身份等于找死。
阿依莎眨了眨眼,显然不太信,但也没多问,只絮叨着让他好好休息。
傍晚,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巨大红岩下扎营。
篝火燃起,烤肉的香气弥漫。
巴图拿着一小罐气味刺鼻的褐色药膏过来,递给阿依莎:“喏,最次的‘沙棘止血膏’,给他抹上。
省着点用,集子里药贵得很!”他又瞥了一眼靠在岩石上闭目调息的欧阳世,
低声道:“丫头,这人眼神太利,不像普通人。
救他一命仁至义尽,到了赤蝎集,让他自生自灭,莫要多牵扯!”
阿依莎默默点头,小心地替欧阳世处理伤口。
药膏粗糙,抹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但确实有止血生肌之效。
欧阳世忍着痛,默运《金煞锻骨诀》残篇中淬炼肉身的法门,
引导微乎其微的气血之力缓慢修复伤体。
夜深,大部分人都已睡去。
欧阳世闭目假寐,耳廓却微微颤动。
“…老大,看清楚了,那白毛小子腰上,挂着的像是…储物戒指和储物袋!
虽然灰扑扑的,但样式错不了!”一个压低的、带着贪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阴影传来。
“嘶…储物戒指?沙蝎集的黑市上,最差的也能换百块元石!”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带着狠戾,
“巴图那老东西,还藏着这么只肥羊?
那小子伤得只剩半口气,戒指肯定打不开!
干了!
叫上‘沙皮’和‘秃尾’,等后半夜…”
脚步声悄然远去。
欧阳世缓缓睁开眼,眸中寒芒如冰。
是商队里那两个心怀不轨的护卫!
一个叫“沙蝎”(凝元境一层),本命蛊似乎是只蝎子。
另一个叫“毒牙”(凝元境二层),气息更阴冷些。
此刻,空窍封闭,元力尽失,蛊虫沉睡。
但他欧阳世,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悄然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感受着肉身中残余的力量。
融窍八窍淬炼过的筋骨,对付两个底层凝元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