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跋涉,
赤蝎集那由巨大红褐色砂岩垒砌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风沙在城墙上刻下深深的沟壑,几座简陋的了望塔上,懒洋洋地挂着绘有狰狞赤蝎图案的旗帜。
城门口人流混杂,驼铃声、叫卖声、呵斥声混成一片。
沙驼、板车、风尘仆仆的旅人进进出出。
守门的卫兵穿着简陋皮甲,腰间挎着弯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行人,
不时拦住看起来“油水足”的商队敲诈几块元石。
火岩驼队缴纳了“入集费”,穿过厚重却破败的城门洞。
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香料、汗臭和劣质酒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集内比外面更加喧嚣混乱。
街道狭窄弯曲,两旁挤满了低矮的石屋和兽皮帐篷。
地摊沿街铺开,售卖着风干的肉条、粗糙的陶器、劣质的铁器、
一些不知名的沙漠草药和矿石,以及少量被关在笼子里、蔫头耷脑的低阶沙系蛊虫(多为一转)。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莫名的躁动。
“白兄弟,”巴图走到欧阳世身边,低声道,语气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赤蝎集到了。
按规矩,我们驼队落脚在集子西头的‘沙泉客栈’,那是我们火岩部族的产业。
你…有何打算?”
他言下之意,到了地头,该分道扬镳了。
欧阳世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感受着体内依旧死寂的空窍和微弱的神识,平静道:“暂无去处。客栈可有闲房?费用,用这个抵。”
他从阿依莎手中拿回那枚储物戒指,又从自己破烂的衣襟内袋里,
摸出几块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的金属碎片。
这是玄阴铁鳞甲崩碎后残留的边角料,虽灵性大失,但材质本身非凡。
巴图接过碎片,入手沉甸甸,带着一丝冰凉锐金之气,眼睛一亮:“好家伙!这是…二转顶阶蛊器的残料?
虽然废了,但融了重铸一二转蛊器胚子还是好东西!
够!够住一个月了!”他立刻收起碎片,态度热络不少,
“阿依莎,带白兄弟去客栈安顿,挑间清净的!”
沙泉客栈位于集子西头,紧挨着一口浑浊的小水潭。
客栈由几座连在一起的石屋组成,院子很大,拴着不少沙驼,气味不佳。
房间简陋,只有石床和一张破桌子。
“白…白大哥,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洗一下伤口。”阿依莎放下欧阳世那点可怜的行李(一件破袍子和水囊),低着头匆匆出去了。
见识了那夜的杀戮,她对欧阳世又敬又怕。
欧阳世关上门,立刻盘坐石床。
他再次尝试内视空窍。
依旧是死寂一片,裂痕没有丝毫弥合的迹象。
冥月蛛皇蛊蜷缩着,气息比前几日略稳一丝,但甲壳裂纹依旧触目惊心。
二转中阶的匿息蛊,同样蜷缩着,显然在沐红缨和离火真人的攻击下,同样受伤不轻。
噬金鬼面蛾幼虫毫无感应 ,不知所踪!
玄阴魄晶毫无波动。
神识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溪流,艰难地探出体外不过尺许,便头痛欲裂。
“伤及本源…非外力或时间不可修复。”欧阳世心中沉重。
在这弱肉强食的西漠,没有元力和蛊虫,仅凭肉身,自保尚可,但想有所作为,
甚至寻找恢复之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尽快了解此地,找到获取资源的途径!
目标:黑市!
接下来的两天,欧阳世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伤者,在客栈静养。
他让阿依莎帮忙找来最粗糙的麻布和针线,笨拙地缝合身上最严重的几处裂伤。
每当阿依莎想帮忙,都被他拒绝。
他默默观察着客栈进出的各色人等,倾听着大堂里酒客的交谈,从中筛选信息。
“…格老子的,‘沙狼帮’那群杂碎又在商路上设卡了!
这次要三成利!比秃鹫还狠!”
“听说集子东头‘黑蝎坊’新到了一批‘旱地响尾蛇’的卵?有人试过没?”
“…金家的商队昨儿个回来了,折了三个好手!说是碰上了‘流金沙蚁’,邪门得很,专啃元力护罩!”
“…嗨,元石难挣啊!黑市里那点破烂玩意儿,价格倒是越来越黑…”
黑蝎坊…流金沙蚁…欧阳世默默记下。
第三天傍晚,欧阳世感觉外伤好了小半,气血也恢复不少。
他换上阿依莎帮忙找来的一套干净但粗糙的灰布衣裤,用布条束起白发,遮住额前醒目的灰白。
镜中之人,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虽无元力波动,
但那股历经杀伐沉淀下的冷冽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阿依莎,带我去黑蝎坊。”他找到正在后院晾晒肉干的少女。
“黑蝎坊?”阿依莎吓了一跳,小脸发白,“那…那地方太乱了!都是些亡命徒和骗子!
白大哥,你要买什么?我…我帮你去集子上的铺子问问?”
“无妨,带路。”欧阳世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阿依莎拗不过,只得忐忑地带路。
穿过几条更加肮脏狭窄、弥漫着劣质酒气和汗臭的小巷,来到一片由破旧石屋和帐篷杂乱堆砌的区域。
入口处,两个袒胸露怀、满脸横肉的大汉抱着膀子把守,
腰间挎着弯刀,肩头趴着颜色艳丽的毒蝎蛊虫(一转高阶)。
看到阿依莎这个生面孔少女,眼中露出淫邪的光芒。
“站住!黑蝎坊的规矩,进门费,一人一块元石!”一个大汉瓮声瓮气地拦住去路,贪婪的目光在阿依莎身上扫视。
阿依莎吓得往后缩。
欧阳世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大汉。
没有言语,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和身上隐隐散发的、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无形煞气,
让两个大汉心头莫名一悸,肩头的毒蝎蛊都焦躁地摆动尾钩。
欧阳世从怀中摸出最后两块暗淡的金属碎片(玄阴铁鳞甲残料),弹了过去。
大汉接住,掂量一下,感受到材质不凡,
又看了看欧阳世那张平静无波却让人心底发寒的脸,
终究没敢再刁难,侧身让开了路。
坊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
摊位更加杂乱无章,售卖的东西也更加“偏门”:各种毒虫毒草、来路不明的矿石、残缺的骨片玉简、
甚至还有几件带着浓郁血腥气的破损蛊器。
角落里,几个气息阴冷的摊主面前,摆放着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面关着神情麻木的凡人奴隶。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这里的人,眼神大多带着警惕、贪婪或凶狠。
欧阳世目标明确,无视那些明显是假货的“上古传承”,
目光在售卖药材、矿石和残破蛊器、蛊材的摊位间逡巡。
他需要能温养肉身、辅助气血恢复的药材,
更需要能修复空窍、滋养神识的天材地宝!
后者,在西漠这种地方,无疑是痴心妄想,但前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走到一个售卖风干草药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干瘪老头,眼皮耷拉着,
面前摆着几捆颜色灰败、灵气微弱的沙漠植物。
“老丈,可有‘地火根’、‘沙参’或‘蛇涎草’?”欧阳世开口,声音嘶哑。
这些都是东陆常见的低阶炼体药材,西漠或有替代品。
老头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欧阳世一眼,慢悠悠道:“地火根没有。
沙参?你说的是‘沙地萝卜’吧?
那边,黄麻子摊上有。
蛇涎草?嘿嘿,那玩意儿只有响尾蛇窝边才有,剧毒!
你要它作甚?找死么?”语气带着嘲讽。
欧阳世面无表情,转向老头所指的黄麻子摊位。
果然看到一堆形似萝卜、但更加干瘪瘦小的根茎,灵气稀薄。
“这个怎么卖?”
“一块元石三斤!不二价!”黄麻子是个麻脸汉子,粗声粗气道。
欧阳世皱眉。
他身上除了那枚打不开的储物戒指,已无值钱之物。
他目光扫过坊内,最终落在一个角落的摊位。
那里堆着一些灰扑扑、形状不规则的矿石碎片,大多灵气微弱,
但其中几块隐隐透出极其隐晦的阴寒锐金之气,与他修炼的《金煞锻骨诀》隐隐呼应!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