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皿里的纳米机器人在激光下折射出蓝紫色的光，林宇盯着显微镜目镜，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动。
三百倍放大的视野里，那些原本应该执行修复程序的机械蜂群，正用末端的碳纳米管针状结构，将一朵沙漠向日葵的花粉颗粒戳破。
黄色的花粉浆汁渗出的瞬间，所有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都闪烁了一下，像是某种诡异的共鸣。
“警告：生物信号干扰率上升至47%。”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类似电流杂音的失真。
林宇伸手想去调整显微镜的光强旋钮，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这种颤抖从昨晚接到匿名邮件后就没停过，邮件附件里那段十七秒的视频，至今还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残像：热带雨林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用蜂箱面罩遮挡面部，而他们脚边散落的防护服上，印着赵天雷姑姑公司的logo。
“林博士，第三组样本的运动轨迹又出现异常了。”助手小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林宇转过身，看见年轻人正盯着监控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您看，这些机器人在接触向日葵花粉后，开始按照非洲杀人蜂的蜂群舞蹈轨迹移动，这是昨天下午才出现的现象。”
监控画面里，数十个纳米机器人在培养皿底部排列出复杂的几何图形，时而组成六边形蜂巢，时而分裂成螺旋状队列。
林宇的目光落在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上——17:23，恰好是赵天雷的姑姑赵婉容在巴西分公司召开视频会议的时间。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科学院图书馆查到的资料，赵婉容的生物公司五年前曾因非法基因编辑被巴西环保部门处罚，而处罚文件里提到的“抗旱基因序列”，其碱基对排列与眼前纳米机器人的驱动程序有着惊人的相似。
“把花粉蛋白质序列调出来。”
林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走到小陈身边，“用‘鸿蒙’系统进行全基因组比对，重点扫描启动子区域。”
小陈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林宇一眼，眼神里带着犹豫：“林博士，动用‘鸿蒙’分析民用花粉……上面会追责的吧？”
“出了事我负责。”
林宇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看着屏幕上逐渐展开的dNA双螺旋结构，脑海里突然闪过高三那年的生物课。
苏清影当时坐在他前排，扎着高马尾，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发梢，把一缕头发染成金色。
她当时问了老师一个问题：“基因编辑就像在电脑里修改程序吗？会不会有隐藏的病毒？”
“比对结果出来了！”小陈的惊呼打断了林宇的回忆。
屏幕上，向日葵花粉的基因序列与纳米机器人控制程序的重叠部分被标红，那些红色片段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启动子区域，而启动子的核心位置，赫然是赵婉容公司的专利基因标记——一个由七个腺嘌呤和五个胸腺嘧啶组成的特殊序列，在业内被称为“沙漠之花”。
林宇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昨晚视频里那个细节：当穿白大褂的人掀开蜂箱时，一只杀人蜂落在了培养皿边缘，它腹部的黑色条纹在红外线下呈现出与“沙漠之花”序列相同的图案。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系统突然弹出一个警告窗口，里面是克雷尔人控制虫族的神经毒素分子模型，而模型的关键结构，竟与眼前标红的基因片段完全重合。
“怎么会这样……”
小陈喃喃自语，他放大启动子区域的三维模型，“这相当于在向日葵花粉里植入了控制纳米机器人的指令，只要机器人接触到花粉，就会切换成蜂群思维模式。”
林宇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形成一个短暂的漩涡，让他想起刚才监控里纳米机器人排列出的螺旋队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思绪，但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眼皮底下疯狂蠕动。
“林博士，您看这个！”
小陈的声音带着惊恐，“我调取了三天前的监控，发现有只流浪猫闯进了实验室，它碰倒了向日葵花盆，结果……”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模糊的夜视画面，一只三花猫跳上实验台，爪子碰到了洒落的花粉。
几秒钟后，原本在进行常规检测的纳米机器人突然改变方向，像受到召唤一样飞向猫咪，在它的鼻子周围形成一个银色的蜂群。
猫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台上不动了。
而那些机器人在猫咪倒下后，又重新回到培养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顺着后颈蔓延到头皮。
他想起赵天雷在狱中接受采访时说过的话，当时记者问他为什么要针对林宇，他只是冷笑一声，说了句：“有些游戏，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规则。”
现在想来，赵天雷家族的阴谋恐怕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仅要窃取科技，还要用基因编辑制造武器，而自己的纳米蜂群技术，很可能就是他们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通知安保部门，封锁整个实验室。”
林宇转身对小陈说，他的语气异常冷静，但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再给李战少将打电话，就说我们发现了‘深渊科技’的新动向，可能和克雷尔人有关。”
小陈点点头，立刻去拨打电话。
林宇走到培养皿前，看着里面那些安静下来的纳米机器人，它们现在又恢复了正常的金属光泽，仿佛刚才的诡异行为只是一场幻觉。
但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展开，标记出向日葵花粉中隐藏的神经毒素基因，那些基因片段正在缓慢复制，就像杀人蜂的蜂群一样，不断扩大着自己的领地。
突然，实验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所有设备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
林宇猛地抬头，看见天花板的通风口处渗出一缕黑色的烟雾，烟雾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移动，像是一大群聚集的昆虫。
“不好！”
林宇大喊一声，同时启动了实验室的紧急隔离程序。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落下，将通风口的烟雾隔绝在外。但他知道，已经晚了。
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显示有外部信号正在接管纳米机器人的控制权，而信号的来源，竟然是实验室里的那盆沙漠向日葵。
“怎么回事？信号怎么会在内部？”小陈放下电话，脸色苍白地问。
林宇没有回答，他盯着那盆向日葵，发现原本黄色的花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蓝色——那种蓝和克雷尔战舰的能量光炮一模一样。
更恐怖的是，花朵中心的花蕊正在扭曲变形，逐渐形成一个类似蜂后腹部的结构，而花蕊上的花粉颗粒，此刻都变成了微型纳米机器人的模样。
“这不是普通的向日葵，”林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是赵婉容用克雷尔人的技术培育出来的生物武器，花粉就是控制端，而我的纳米机器人……”
他的话没说完，培养皿里的机器人突然集体升空，在半空中排列出一个巨大的六边形。
林宇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警告，同时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是他五岁时，在老家的院子里被一只杀人蜂蜇到，母亲抱着他跑向诊所，路边的向日葵在夕阳下泛着金黄的光。
“林博士，‘鸿蒙’解析出毒素的作用机制了！”
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东西会干扰大脑的GAbA受体，让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就像被蜂群控制的工蜂一样！”
林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想起赵天雷的表哥在北极给因纽特人植入芯片的画面，想起那些芯片的电路图案和自己系统界面的相似之处。
原来赵天雷家族一直在为克雷尔人做事，他们利用基因编辑技术，把人类改造成可以被控制的“生物机器人”，而自己的纳米蜂群技术，恰好为他们提供了完美的执行工具。
“我们必须毁掉这些东西。”林宇走到控制台前，准备启动自毁程序。
但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按钮的瞬间，实验室的金属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烈撞击。
“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是安保队长的声音，“林博士，我们被包围了！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正在突破外围防御！”
林宇和小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他走到监控屏幕前，切换到外部摄像头，只见实验室大楼周围的草坪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和培养皿里纳米机器人的光一模一样。
“是‘深渊科技’的人。”林宇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来回收这些基因武器了。”
突然，他想起苏清影今天早上发来的信息，说她在整理高中旧物时，发现了一张合影，背景里的教学楼结构图和先驱者遗迹很像。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张合影里苏清影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朵黄色的向日葵。
“小陈，你马上从紧急通道离开，去通知李战少将，就说赵天雷家族和‘深渊科技’正在利用基因编辑制造生物武器，目标是整个龙国！”
林宇一边说，一边将向日葵的基因数据和纳米机器人的控制程序拷贝到一个加密U盘里。
“那您呢？”小陈不肯走，“我不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
“别废话，快走！”林宇把U盘塞进小陈手里，用力将他推向紧急出口，“我来拖延时间，记住，一定要把数据交给李战少将！”
小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钻进了紧急通道。
林宇看着他消失在管道里，然后转身面对那扇不断发出巨响的金属门。
培养皿里的纳米机器人还在排列着诡异的图案，而那盆向日葵已经完全变成了蓝色，花蕊处传来一阵类似蜂鸣的低频噪音。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纳米蜂群的备用控制程序。
这个程序是他当初为了防止AI失控而设计的，一直藏在系统的深层架构里，从未启用过。现在，是时候了。
“系统，启动‘蜂后’协议。”林宇在心里默念。
“确认启动‘蜂后’协议，需要生物特征验证。”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人性化的波动。
林宇将手指按在控制面板的扫描区，同时脑海里浮现出高三模拟考时的场景——赵天雷把六代机设计图换成试卷，自己脑海里响起系统绑定的机械音，苏清影在考场外对他微笑。
“生物特征验证通过，‘蜂后’协议启动。”
随着系统的确认，培养皿里的纳米机器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像收到指令的军队一样，整齐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林”字。
而那盆蓝色的向日葵，其花蕊处的蜂鸣噪音也戛然而止，蓝色的花瓣开始褪色，重新变回黄色。
就在这时，金属门被猛地撞开，一群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装人员冲了进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林宇。
“林博士，久仰大名。”为首的人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赵天雷的姑姑，赵婉容。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眼神里带着一种狂热的光芒，“把向日葵和纳米机器人交出来，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林宇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赵婉容，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全世界吗？你知道克雷尔人为什么要帮你们吗？因为你们只是他们的实验品，就像这盆向日葵一样！”
赵婉容的脸色变了变，她挥了挥手，身后的武装人员立刻举起了武器：“少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林宇没有动，他只是看着赵婉容，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你以为植入了克雷尔人的基因，就能获得力量吗？你知道吗，刚才你的‘蜂群’已经被我接管了。”
“不可能！”赵婉容尖叫起来，“我们的控制协议是最高级别的！”
“是吗？”林宇指了指她身后的武装人员，“你自己看看吧。”
赵婉容猛地回头，只见她带来的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武器掉在地上，眼睛里闪烁着和纳米机器人一样的蓝紫色光芒。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四肢正在微微颤抖，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行。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赵婉容的声音带着惊恐。
林宇走到她面前，眼神冰冷：“我只是启动了‘蜂后’协议，把控制权夺回来了而已。你用来控制别人的基因毒素，其实也在控制着你自己。”
他举起手中的加密U盘：“赵婉容，你们的阴谋结束了。
克雷尔人想要把人类改造成生物机器人，而你们赵天雷家族就是他们的帮凶。
但你们忘了，蜜蜂的世界里，只有一个蜂后。”
就在这时，实验室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林宇知道，是小陈成功通知了军方。
他看着赵婉容惊恐的表情，突然想起苏清影在合影里的笑容，想起母亲缝玩偶时的银针反光。
“你以为自己在玩一个设定好规则的游戏，”
林宇轻声说，“但你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早就被我改写了。”
赵婉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里的蓝紫色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像短路的灯泡一样熄灭了。
她身后的武装人员也一个个倒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林宇看着眼前的一切，右眼皮终于停止了跳动。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落在那盆重新变回黄色的向日葵上。花粉在阳光下飞舞，像无数金色的精灵。
他打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纳米机器人，它正安静地待在他的指纹里，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林宇突然觉得，也许科技本身并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