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被隔绝了大半，车内气氛却更加凝滞。
明优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
又来了。
柏崇果然到现在也没忘记她当初说毁约就毁约的绝情。
自己恐怕之后还有的玩了。
宗政一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操控着车辆。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但对明优说话的语气依旧很温柔：“刚才那位柏先生，似乎对你……和你的住处，很了解。”
他没有用“关心”这个词。
因为柏崇的眼神确实很恨他身边的这位小影后。
明优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认识。”
还亲过抱过。
她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不算熟。”
“那他还挺奇怪的。”
宗政一没再追问，做出了然的样子。
他打了转向灯，车子流畅地汇入另一条车流稍少的主干道。
“前面就是你说的路口。确定这里下？”
“嗯。”明优应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赤龙平稳地靠边停下。
明优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上：“谢谢送我。今天……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不必。”宗政一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更加柔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路上小心。”
明优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宗政一追下来，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他说：“我想你知道我的想法，但我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的人。”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如果在纪总那里不开心，我随时等待公主的来电。”
宗政一的告白飘散在空中。
她点点头，不再看他，径直走向人行道。
赤龙在原地停留片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响，才重新汇入车流，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明优站在人行道上，没有立刻离开。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辆黑色的迈凯伦，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的阴影里。
引擎熄了火，死寂一片。
——纪言不肯主动下车。
明优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象牙白小包，转身，走向那辆静静等待自己的迈凯伦。
车窗依旧只降下一条缝隙。
纪言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冰封的湖面下燃烧的幽火。
他很少不戴眼镜。
此刻车停在路边，却罕见地摘了下来，手里还捏着一根万宝路。
万宝路的名字是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love only。
——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明优向来不喜欢他抽这个。
没劲、无聊，但很明显，纪言心情已经快降到极点了。
这三年来，每次两人闹矛盾，纪言都会抽一根平复心情，再慢慢来哄她。
因此明优也养成了等他平复心情的习惯，从来不跟他急。
因此，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车窗终于无声地、完全降下。
纪言的脸彻底暴露在路灯光线下，苍白，冷硬，往日温柔的皮囊只剩下干涸枯燥。
她从不肯用爱滋润他。
纪言看着明优，声音有点哑。
“上车。”
明优站着没动，目光平静地回视他：“有事？”
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落下去，在女人看不到的地方自虐性地捏紧。
“你赢了，大小姐。”
最终，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别让我说第二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捏出来的。
再僵持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事情滑向更不可控的深渊。
明优没再说话，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沉闷。
车内弥漫着纪言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顶级皮革的味道。
纪言没有立刻开车。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从明优的头发丝一寸寸扫到她的脚尖，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却可能沾染了污秽的私有物品。
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只有深沉的、被背叛的阴冷。
“外套不脱么？”他问。
手却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
明优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忽略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冷。”明明车内开了暖空气。
还在撒谎、还在敷衍他。
“宗政一。”
纪言手放回去，身子却依旧右倾，“GNo宗家的宝贝儿子。宗雪莹的弟弟。”
他精准地报出对方的背景，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调查报告。
在熄灭这根烟前，一点儿雾气将女人外套上那原本阳光温暖的味道浸染，“他看你的眼神，太奇怪。”
他顿了顿，看着明优的侧脸，有点不解：“你什么时候，对这种搞学术的书呆子感兴趣了？”
明优没看他，声音平淡无波，拿着手机看之后要进的剧组：“认识他姐姐，偶然碰到，聊了几句学术问题。他顺路，送我一程。”
她尽量简化，避免刺激他。
“学术问题？”
纪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笑声嘲讽意味很重，让明优下意识皱了皱眉，“聊到需要他深更半夜亲自送你回来？聊到柏崇都忍不住跳出来挡路？”
毒蛇吐信般的危险笼罩在车内，“明优，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还是你觉得，攀上宗家这根高枝，就能把我纪言一脚踢开了？就像当初踢开珀西那条蠢狗一样？”
提到珀西的名字，明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
她终于转过头，迎上纪言那双翻涌着阴鸷风暴的眼睛：“纪言，你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拿你的资源，给你你想要的。但我和谁交往，是我的自由。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自由？”
“你的‘自由’，是我给的。”
他的眼神疯狂而偏执，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凶兽，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
“别想你能和当初一样逃离所有人的视线。”
你注定被我们爱着、注视着、占有着。
明优手腕微微抬起，啪地一下打在纪言脸上，力度不小，甚至让男人的眼镜都偏移了半个角度。
狂热的占有欲让她心里产生抗拒。
“纪言，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