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与薛永被穆弘、穆春兄弟追至江边,恰逢张横驾着一艘快船经过。张横见两人狼狈,假意殷勤:“二位客官,要过江吗?我这船快,一文钱不要。”
宋江此时已是慌不择路,连忙道谢,与薛永跳上船。船至江心,张横忽然变脸,从舱底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狞笑道:“二位,此路是我开,此江是我管,要想活命,留下买路财!”
宋江又惊又怒:“你这船家,怎地如此不讲道理?”
张横道:“道理?在这揭阳江上,我张横的话就是道理!识相的,把金银细软都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把你们喂鱼!”
薛永怒道:“休想!”说着便要动手,却被宋江拦住。宋江知道此时硬拼无益,只得道:“我乃郓城宋江,身上虽有些银两,却不多,还望壮士高抬贵手。”
“宋江?”张横愣了愣,随即大笑,“管你是谁,不交钱,就得死!”
正僵持间,忽听江面上传来几声呼哨,几艘快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李俊。李俊远远望见张横,大喊道:“张横兄弟,住手!那是宋公明哥哥!”
张横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抛了尖刀,跪倒在宋江面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宋大哥恕罪!”原来张横是李俊的好友,久闻宋江大名,只是从未见过。
宋江连忙扶起他:“壮士不必多礼,不知者不罪。”
李俊等人也登上船,与宋江相见。李俊道:“哥哥,这是张横,他弟弟张顺,水性极好,人称浪里白条。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哥哥海涵。”
张横也道:“小人一时糊涂,还望哥哥莫怪。”
宋江笑道:“都是江湖好汉,何必计较。”
众人一同过江,李俊又邀宋江到家中做客,宋江因急于前往江州,便婉言谢绝。李俊只得作罢,与张横等人目送宋江、薛永远去。
宋江与薛永来到江州牢城营,报到之后,恰逢两院押牢节级戴宗前来巡查。戴宗绰号“神行太保”,能日行八百里,为人仗义,久闻宋江大名,见了宋江,连忙上前行礼:“小人戴宗,拜见公明哥哥!”
宋江也认得戴宗,笑道:“戴院长不必多礼。”
戴宗拉着宋江的手,热情道:“哥哥一路辛苦,快随我去吃杯酒,权当接风。”
两人来到城中一家酒楼,刚坐下,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桌椅破碎的声响。戴宗皱眉道:“又是那黑旋风李逵在闹事。”
宋江奇道:“黑旋风李逵?”
戴宗道:“正是,此人身长力大,性情暴躁,好赌嗜酒,动不动就打人,牢里的人都怕他。”
正说着,一个黑凛凛的大汉从楼下冲了上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粗布衫,手里拿着两把板斧,正是李逵。他见了戴宗,嚷道:“戴院长,借我十两银子,我输光了!”
戴宗斥道:“李逵,休得无礼!这位是宋公明哥哥。”
李逵闻言,收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宋江,挠了挠头:“你就是及时雨宋江?”
宋江笑道:“正是。”
李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李逵,久闻哥哥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宋江连忙扶起他:“壮士请起。”
李逵道:“哥哥,我刚才在楼下赌钱,输光了,想向戴院长借十两银子翻本,赢了就还他。”
宋江道:“区区十两银子,何足挂齿。”说着,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李逵,“这个你拿去。”
李逵接过银子,喜道:“多谢哥哥!哥哥真是好人!我若赢了,定当加倍奉还!”说罢,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
戴宗叹道:“哥哥,这李逵性情顽劣,怕是会惹出祸来。”
宋江道:“无妨,他也是个直性子人。”
果然,没过多久,楼下又传来李逵的怒吼声。戴宗苦笑道:“来了。”
两人连忙下楼,只见李逵正与一群赌徒厮打在一起,桌椅翻倒一地,场面混乱不堪。原来李逵拿了宋江的银子去赌,不仅没赢,反而输得精光,便要抢回银子,与赌徒们打了起来。
“李逵,住手!”戴宗大喝一声。
李逵见戴宗和宋江来了,才停下手,嚷道:“他们出老千,骗我的银子!”
赌徒们也纷纷叫屈:“是他自己输了,耍赖!”
宋江道:“大家住手,一场误会。”他转向李逵,“十两银子而已,何必动怒。”
李逵道:“我不是心疼银子,是气他们骗我!”
宋江笑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们赌一把如何?”
赌徒们见宋江文弱,以为好欺负,纷纷道:“好啊,就赌一把!”
宋江拿起骰子,笑道:“我若赢了,你们把李逵的银子还他;我若输了,再给你们十两银子。”
赌徒们欣然应允。宋江摇了摇骰子,掷在桌上,竟是个豹子!赌徒们顿时傻了眼。宋江又连掷几把,把把都赢,不多时就赢了几十两银子。
他把赢来的银子分给众赌徒:“这些银子你们拿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众赌徒又惊又喜,纷纷道谢,对宋江佩服不已。李逵也道:“哥哥真是好本事!”
三人重回楼上,继续饮酒。戴宗道:“哥哥真是好手段,几句话就平息了事端。”
宋江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酒过三巡,店家端上一盆鱼汤。宋江尝了一口,皱眉道:“这鱼不够新鲜。”
李逵闻言,嚷道:“哥哥等着,我去给你弄些鲜鱼来!”说罢,转身就跑。
戴宗叫道:“李逵,回来!现在鱼市还没开!”但李逵早已跑远。
李逵来到浔阳江边,见几艘渔船停在岸边,渔家正在整理渔网。他上前道:“给我来几条鲜鱼!”
渔家道:“鱼市还没开,不卖。”
李逵怒道:“什么不卖?我偏要买!”说着,就跳上渔船,伸手去抓鱼。
渔家们见状,纷纷上前阻拦。李逵性起,一脚将一个渔家踢翻在地,抓起几条鲜鱼就要走。
忽听一声断喝:“住手!”
一个白生生的汉子从一艘渔船上跳了下来,正是浪里白条张顺。张顺道:“你这黑厮,竟敢抢鱼!”
李逵道:“我哥哥要吃鲜鱼,你不卖,我只好抢!”
张顺怒道:“找死!”说着,挥拳向李逵打去。
李逵也不甘示弱,举拳相迎。两人打在一处,李逵力大,张顺却身法灵活。打了几个回合,张顺见打不过李逵,便转身跳入江中。
李逵道:“你这水鬼,想跑?”也跟着跳了下去。
谁知张顺水性极好,在水里如履平地,李逵却只会几下狗刨。张顺在水下抱住李逵的腿,将他往水里按。李逵呛了好几口江水,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张顺灌了个半饱。
就在这时,宋江和戴宗赶到江边,见状大喊:“张顺,住手!那是我兄弟李逵!”
张顺闻言,才松开手,将李逵拖上岸。李逵趴在地上,吐了半天江水,狼狈不堪。
张顺见了宋江,躬身行礼:“小人张顺,拜见宋大哥。”
宋江笑道:“原来是张顺兄弟,多谢手下留情。”
张顺道:“不知是李逵兄弟,多有冒犯。”
李逵缓过劲来,指着张顺道:“你这水鬼,有种的岸上再打!”
宋江斥道:“李逵,休得无礼!张顺兄弟是好意。”
宋江邀张顺一同上楼饮酒,张顺欣然应允。四人回到酒楼,重新点了酒菜,开怀畅饮。
席间,张顺道:“哥哥,我哥哥张横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大好人。”
李逵也道:“哥哥,你真是好人,肯借钱给我,还不怪我闹事。”
戴宗笑道:“你们啊,都该向宋大哥学学。”
宋江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计较。”
四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即结拜为兄弟。
酒至酣处,宋江有些醉了,舌头也打了结,喋喋不休道:“想我宋江,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声望,人称及时雨,只要有人相求,我无不应允……”
戴宗、李逵、张顺见他醉了,也不打断,只是笑着听他说。李逵道:“哥哥说得对,谁不知道哥哥的大名!”
宋江又道:“想当初,我在郓城,晁盖哥哥等人劫了生辰纲,我通风报信,救了他们一命……”
戴宗怕他说出更多机密,连忙劝道:“哥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营了。”
宋江这才作罢,被戴宗和李逵扶着,踉踉跄跄地回了牢城营。
与此同时,梁山寨中,林冲独自一人来到吴用的住处。吴用正在灯下看书,见林冲进来,笑道:“林教头,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林冲坐下,欲言又止,眉头紧锁。
吴用道:“教头有话不妨直说,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林冲叹了口气:“先生,我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似有大事要发生。”
吴用道:“教头何出此言?”
林冲道:“自从晁盖哥哥等人上山,山寨是越来越兴旺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劲。王伦虽被火并,但毕竟是前寨主,如今山寨里,有些人似乎对晁大哥并不服气……”
吴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教头多虑了,晁大哥威望极高,兄弟们都服他。”
林冲道:“但愿如此。只是我总觉得,该早做打算,免得日后生乱。”
吴用道:“教头放心,我自有计较。夜深了,教头早些歇息吧。”
林冲见吴用不愿多说,也只得起身告辞。走出吴用的住处,林冲望着满天繁星,心中依旧不安。他知道,梁山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波,或许正在悄然酝酿。
而此时的江州牢城营里,宋江早已酣然入睡,他哪里知道,梁山寨中的这些隐忧,日后竟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更不知道,自己在江州的日子,也并非一帆风顺,一场因醉酒题诗引发的杀身之祸,正在不远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