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铮也不再理会其他人吗,只一心一意的守着媳妇儿。
盛向南叹口气,使眼色让几个人出了病房,
“我说,钱家奶奶是吧?
你家的事,我也听我哥说了一些,不知道你们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孙女,是个什么态度?
哦,我弟弟盛从南,你们应该不陌生。”
老太太一愣,是不陌生,盛家的名头如雷贯耳,
“你是?”
“盛家不成器的老二,盛向南,不巧了,机缘巧合,满满妹子是盛家的恩人,这个妹子,我盛向南认了。”
老太太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上次听说是盛家老三,也是这副口气,她还觉得是钱暻夸张了,一个小县城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和盛家这种盘根错节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扯上关系,还恩人?
不怪她想歪,两个阶层的人,根本就没有能重合的点。
但是,今天这是盛向南亲口承认的,而且,这态度,对这个孙女还很是友善,恩人?妹子?
透过门上那一小块玻璃往里看,床上那个蜷缩着身子的小丫头,真的有这个运气,能得到这登天梯?
盛家人,观察人心是本能,盛向南就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毕竟也是在那样的环境浸染着长大的。
他和弟弟盛从南对满满两口子印象好,恩情是一方面,而他们愿意继续交往,但是满满和阮云铮对他们并无算计,平时交往也并无谄媚,眼神和脸上的表情都干干净净,真的就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你来我往。
但是,钱家人不同,钱家来的这几个人,除了刚才进屋的那个小媳妇儿脸上确实是真的担心,其他人脸上更多的是狗见到肉骨头的兴奋,尤其是钱老太太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他们这种家世,这个高度,已经过了这种互相算计小打小闹的阶段,凡事已经更偏向于摆到明面上,直来直往,光明正大,对这种小家子气的嘴脸是最看不上的。
当然,这事怎么就解决是妹子和钱家的事,态度他摆出来了,让钱家知道满满身后还有人,这就够了,钱家只要不傻,就不会真的把满满妹子得罪死。
事实上,老太太和老爷子现在心里也是这样的震惊,后怕,幸好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
“哦,对了,我妹子关心的那个谁,咋样了?”
那个谁?
吴丽甩甩脑袋,
“哦,小昭啊,他,还在抢救,”
“抢救......”
盛向南玩味的重复一下这两个字,嘴角讥笑,转身回了病房。
留在门外的老爷子脸彻底黑了。
如果都是女人孩子间的打闹,他也就不管了,刚刚说话的是盛家的公子啊,男人说话那就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他这心里也没有底了,是这位单纯的给那丫头出气,还是,这就是盛家的意思?
“老大到了吗?”
~~~~~~~~
进了病房,阮云铮还是那个姿势,盛向南看了看,
“兄弟,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这口气就这么忍了?
有事说话,你们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就是盛家的事,不要客气。”
阮云铮头也没抬,声音嘶哑,
“谢了,向南哥。
待会我们商量一下,就算出气,毕竟我媳妇儿跟他们的关系在这摆着,不能为了出气,再给我媳妇儿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盛向南气的踢了一脚凳子,
“操!这是什么亲人,你们这是什么运气?”
阮云铮瞪了他一眼,赶紧去看床上的人,看她没惊醒才放心,
“我媳妇儿经常说她,亲情缘薄,从我认识她,从她从陆家离开,对认亲这件事,她就好像,没有期待。
之前都说她是苏家和陆家抱错的孩子,但是苏家就在村里,她也没有一点儿想要去认亲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直是被动的那个,苏家人对她好,她就回应一下。
人家送鸡汤,她就回桃子,人家给她收拾屋子打炕,帮她拉东西,她就送零食,送肉,送肉菜,她没有一次是占便宜的,那时候我以为她就是普通的礼尚往来,现在想想,可能是那时候,她就在下意识的跟所谓的亲人,保持距离。
所以,她宁可多出东西,宁可自己吃亏,也不留下能让人抓住的把柄。
可能,她就特别喜欢我妈,说以后如果能考大学,就带着我妈去上大学,带着我妈去旅游,要走遍全国,要在我妈喜欢的地方给她买房子,给她养老。”
“我听从南说,变故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
“对,就几个月,”
“行啊,”
盛向南往椅子上一瘫,
“迅速成长,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防备,没错,甚至,很明智,很理智。
不过,唉,兄弟,不得不说,她这亲情缘确实不大好,遇着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事情都是两头的,可能就是因为亲生爹妈不合格,所以才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婆婆,弥补她求而不得的,母爱。”
盛从南不从军不从政,这种鸡汤文学并不擅长,说了几句,就改回了自己的风格,
“哎呀兄弟,我看妹子比你看得开啊,人很干脆,就要回家。
我跟你说实在的,如果妹子真的不想要这门亲,那就趁这个机会,现在他们是最愧疚的时候,说什么,他们都只有认的份儿。
嘿嘿!刚才我也吓唬了他们一下,我估计啊,他们很快就会主动上门了。
你也先别想那么多,出气也不在这一时,而且咱们也是不是武夫,啊,把谁揍一顿就是出气了。
别玩那个,揍完了呢?气是出了,然后呢?
是不是?
兄弟,我跟你说句大实话,你别觉得我市侩,如果妹子实打实的是钱家的孩子,再加上今天这个事,他们的愧疚是肯定的,就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这门亲戚,是打算继续,还是,就这么地了。
如果打算继续,那就得注意分寸,毕竟是晚辈,尤其是那样的妈,以后还要来往,那就不能撕破脸,对吧?
但是如果就是,不认了,这爹妈不要了,这门亲戚也不想要了,那就好办了,咱们也不用在意面子,也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咱们解气就行。”
阮云铮抓了把头发,往后一靠,
“她嘴上说是不在乎,我也知道,对其他人可能是真的不在乎,都能放下。
甚至这个亲妈,经过这个事,就算没放下也放下了。
但是钱昭,是她接触的第一个钱家人,也是善意最大的一个,他真的是真心的,满心满意的,希望她回家的,呵呵!
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
如果他是一个能独立自主的人还好,可是偏偏的......你也看到了,就钱昭现在的情况,亲妈不撒手,钱昭还惦记着这个妹妹,妹妹呢,心疼钱昭,但是又不想跟这个亲妈掺和,主要是实在也掺和不起。
你看,这不就是,闭环了,是不是?
唉!
要我说,我媳妇儿还是心太软了。
一家子人,都只想着名声啊,弟弟啊,儿子啊,就没有人想想我媳妇儿的处境,没有人替她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她到底想不想回,也没有人心疼她这些日子都遭遇了什么事吗,遇到了哪些难处,痛苦,甚至都没有人问问她为什么住院,现在好没好这种,这种场面话,都没有人问。
你知道我这几天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
不是我夸我妈,就不说我妈,就是之前认错的苏家人,知道她出事的时候,都会挤出时间去看看她,问问她怎么样了,问问她疼不疼。
你知道农村,没事都几乎不会进城,因为进城就意味着要花钱,但是她这几次进医院,或者说,每次有事,几乎每次都有苏家人帮忙。
那个时候,其实他们都知道她不是苏家的孩子,但是苏家从来就没有为难她一次,对她也是事事关心,怕她压力大,平时来往多的就一个哥一个弟弟,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会让孩子送过来,我们做了糖葫芦,也会叫孩子过来。
唉!
十八年都没有联系的人,其实也是我强求了,连人都不认识呢,什么都不了解,关心什么,是不是?
可是,我就是觉得,这样的家庭,没有温度,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这样的家庭当然在别人看来可能更好,双职工,甚至都是工人,都能赚工资,生活条件好,孩子想买什么也不用那么节衣缩食,不用算计着花钱,算计着吃饭,算计着买衣服,单独提溜出来哪个点,都是别人眼里羡慕的对象。
但是,可能也是我们太没有上进心了,真的跟不上他们这种一心上进的觉悟,我们还是喜欢更真实的生活,就是那种每天都有笑声,即便是干活,也都很开心的那种环境。
这种环境,有些,拘束,压力大,说实话,我也不想让她再这样的环境里,她肯定不会开心的。
我们就是普通人,也没想着通过认亲这个渠道成为人上人,一步登天。
待会儿我媳妇儿醒了,我问问她的意见。”
一通话说完,他自己又狠狠的吐了口气,
“唉!你说说这人啊,怎么就这么复杂?
这又不是家里有皇位,也不一定有万贯家财吧?就奔着,升官发财?
明明是血脉至亲,怎么就非得有这么多的心思呢?
诶,不过你说,要是这亲认了,你这么好的靠山,他们能放过?”
两个人又蛐蛐了一会儿,满满终于醒了。
“怎么样?头还疼吗?耳朵疼吗?
别摸脸,摸的药膏。”
眨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算是彻底清醒,想了想当时的场面,
“钱昭怎么样?”
阮云铮无奈,
“放心吧,脱离危险了。”
盛向南毫不客气的吐槽,
“你还真是心软啊,操心,人家那么多家人围着,你还惦记人家?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啊,你是?”
“盛大哥的哥哥,盛向南,叫向南哥就行。”
“啊,向南哥,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时在这种地方。”
盛向南赶紧摆手,
“行了行了,就别说这客气话了,你是病人,甭管我了。
妹子,小言的事,我们盛家都承你的情,老爷子也发话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就是我们几个的妹子,亲妹子,有什么事你就吱声,你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别客气,知道吗?
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比如叛国之类的政治问题,就是你把这省城捅破天,盛家也能保住你。”
“啊,这......”
满满惊呆了,心里想着,疑问也就脱口而出,
“不是,大哥,这人情这么大的吗?不至于吧?”
书里宝珠的护身符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人情值得搭上整个盛家吗?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阮云铮端着缸子喂了几口水,又摸摸额头,摸摸手心,又跟保姆似的问了一串问题,这才又坐下去,
“别听他胡说八道。
你还伤着,是个病人,什么都别想,就休息,休息好了......”
满满立即坐直了身子,
“出院就回家,你答应我的,我可都记着呢,你想反悔吗?”
盛向南一怔,随即就大笑,
“妹子,你都会抢答啦,哈哈哈!
不过,你就真的这么想回家?家里头有啥宝贝勾着你啊?”
满满扶着脑袋缓了缓,感觉眩晕过去了,才慢慢开口,
“我婆婆啊,我跟你说,我婆婆是个大宝贝,对我超级超级超级好,是最好最好的婆婆。
哎,出来好几天,我都想她了。
铮哥,我后悔了,咱们就不应该来,跟他们扯这个那个的干啥,跟我又没有关系。
这时间,少吃好几顿妈做的好吃的,亏死了!
看看,时间浪费了,亏了嘴,亏了胃,我还得遭这个罪,唉!
亏大发了!
这省城指定是跟我犯,”
想说犯冲,突然想起这个时候好像还敏感着,到嘴边就改了口,
“这省城跟我不合,省城的水土风气,我这个泥腿子实在适应不了,我还是赶紧回苏家庄吧。”
门口的人影静静地听了半天,直到里面换了话题才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