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貌斯提着箱子再次赶来时，已经看不见季狸的身影了。
已经先回去了吗？
院子里的棺材全被打开，除了第一口棺材是空的，其余棺材里面都有一具用布条和草木灰包裹的干瘪尸体，加上正中央的两具尸体一共有十具之多。
小周甩了甩因为抬棺材而发红的手道，“我嘞个乖乖，这该不会又是一桩灭门惨案吧？”
季景煜摇头，指着尸体道，“凭骨骼大小来看，棺材里的都是男尸，不像是灭门案，而且周围棺材里的尸体身上还有护甲，如此大范围身着护甲而亡的男子，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战乱而死。”
小周倒吸一口气，“头儿查的那个谣言是不是和这些尸体有关？难不成传言中的阴兵借道是真的？但是咱们这儿最近可没发生什么战乱。”
“还是别轻易妄下断言。”季景煜转头问刚从衙门叫人回来的季锦皓道，“锦皓，你觉得从哪里入手最为合适？”
“我觉得还是先从中间那口两人合葬的棺材入手最为合适，一来是这口棺材最为特殊，装了两个人，二来是其中一人看着走了没多久，兴许还能查到线索。”季锦皓身后跟着熊峰几人，却单单不见平日总是冲在最前面的宋昭的身影。
“宋头儿呢？这边兴许有他查的那个案子的线索，他人呢？”小周仰着脖子往后看，却只看见熊峰和几个新上任不久的捕快。
熊峰挠了挠头，略显尴尬的解释道，“头儿他……来的路上太着急，摔了一跤，刚刚送去医馆。”
“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弱了？”小周狐疑地看向熊峰，怀疑这小子在说谎驴他。
“咳……是摔了一跤，正栽在街边卖菜的驴车旁。结果驴一惊，尥起蹶子就给宋头儿来了一蹄子后，撒腿就跑，车还被带翻了，车上的几石子菜全压在头儿身上了，这才把头儿送去医馆。对了，南大人嘱咐说，此案暂时全权交由季师爷和季哥查办。”
季锦皓看向正在做准备工作的赵貌斯道，“那就劳烦赵兄先做尸检了。”
赵貌斯点点头，脑子里闪过季狸因为他身上的味道而转身直奔季景煜怀里的身影后，又给自己多套了一层手套，毕竟这种已经绿胀的尸体气味沾在手上几天几夜都洗不干净。
眼尖的季锦皓则是发现，赵貌斯戴的口罩和方才给季狸戴的有所不同，似乎是匆忙之下做的，口罩上的缝线还没收好。
棺材盖已经被搬至旁边，里面的场景也全部暴露出来，绿色尸体的姿势尤其诡异，呈现双腿弯曲向上的姿态，旁边的白骨已经彻底散架了。
周围的呕吐声还在继续，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捕快都是年轻人，还不曾见过这等“大场面”，勘验现场时视线都尽量避免与棺材里的尸体对视，所以勘验进度不是很乐观。
“咳，景煜兄，我还是去旁边的学堂问问小狸他们回想起什么重要线索没有，等验完尸体再叫我哈。”小周打着马虎眼，说罢便要从大门开溜，再待下去，他怕胃里的酸水都不够吐的。
季景煜摆摆手算是放行，于是小周顶着黄窦和其他一众捕快看叛徒的眼神逃也似的溜走了。
小狸在学堂？
赵貌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嘭！”
“艾玛，终于能喘口气了！”小周摘下捂在鼻子上的布，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随即看见季狸他们和来报案的杨长保一脸严肃地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呦，弟几个在密谋什么啊？表情这么可怕。”小周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来，跑到这里纯粹是为了躲清闲。
岁桉回头解释给小周说，“我们在聊最近镇子里闹鬼的事情，街上的婶子说那些鬼没有脚，是飘着走的，长保却说他们有脚，脚还掉了，所以我们在想这会不会是两批不同的鬼。”
“怎么着？鬼还分部门啊？你们这些小鬼就是想的太多。”小周逮着岁桉揉乱了他的脑袋才罢手，随后又说道，“经你们一说，头儿那边好像也有这些说法，前几天好多人说见着飘着的鬼，后面越传越邪乎，说什么鬼的脚落地了，就变得越来越像人了，连夺舍这些乱码七糟的词都出来了。”
“那、那后来呢？宋铺头抓到鬼了吗？”季狸声音有些发抖，手紧紧抓住岁桓的衣角。
季狸因为精神力匮乏，哪怕星际时代已经有全身心沉浸式全息恐怖游戏和电影，但是他的光脑页面却永远显示禁止观看，就连同类型的帖子也被光脑屏蔽了，所以季狸头一次接触虚无缥缈发生在现实中的鬼神论，反应才那么大。
“我想这孩子说的一排鬼应该算是找到了，都在隔壁那些棺材里躺着呢。至于头儿那边飘着的鬼还没有线索。”小周坐在石凳上撑着下颌看他们争辩那些尸体究竟会不会自己走路。
“嘭——”
门被从外推开。
“小狸，我忙完了，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赵貌斯满脸带笑的从外面走进来，用湿帕子不断擦手。
黄窦和熊峰也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架起小周就走。
“哎哎哎？不是？你们干嘛？强抢民男啊！”小周扯着嗓子喊，唤不醒黄窦他们硬要拉着他同甘共苦的心。
再一进现场，周围的捕快包括季景煜和季锦皓都吐了，只见棺材盖上大刺啦啦地摆着解剖完的绿色尸体，没有缝合，绿的发紫的尸水还在往下滴。
另一处棺材盖上同样瘫着一具干瘪尸体，尸体身上发黑的布条被剪开，令人诧异的是，里面只有黄褐色的头颅和已经皂化的四肢，躯干部分则被竹竿代替。
小周一边吐一边问季景煜，“呕——景煜兄，这什么情况？呕——赵仵作怎么说的？”
季景煜挥手叫来一个人，合力把尸体扔回棺材里，“这具中年男尸死了大概有五、六天，舌头被人活生生拔下来了，死因却是在棺材里被闷死的。
同一棺材里的枯骨死了大概有五年之久，赵兄说那是一副老年男性的骨头。
剩下这些用竹竿相连的尸体，因为缺失的部位太多，看不出来具体因何而亡，大概死亡时间推测为三个月。
也就是说，这些尸体的年纪、死亡方式和时间都各不相同，能不能并案调查还有待商榷。”
小周又看向奋笔疾书的季锦皓道，“师爷，那具中年男尸有没有其他可以辨认的特征？”
季锦皓鼻尖微顿，随即说道，“听赵兄说，尸体左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紫红色印记，似乎是胎记。”
“被恨到活着拔去舌头，左脸还有一块紫红色胎记……”小周喃喃自语道，突然小周趴在棺材旁边，憋着气快速扫了一眼方才一直不敢细看的脸。
“我认识他！”小周快步远离棺材后才大声说道。
“是谁？！”
“永安镇出了名的讼棍——贾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