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山雾漫进实验室帐篷时，姚瑶的指尖在脑电波检测仪的操作面板上顿了顿。
她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内袋里那份基因报告边角已经被揉得发皱，那是三天前从财团实验室带回来的，上面\"意识融合体\"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林小姐，麻烦把电极片贴在太阳穴。\"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着林雪蜷缩在折叠椅上的身影。
这个穿灰毛衣的姑娘从被救回来就总像只受了惊的鹿，此刻正盯着那些银色电极片，喉结动了动：\"姚博士...真的要现在测吗？\"
\"放心，就是普通脑波扫描。\"姚瑶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在终端上查到的资料——财团为了增强实验体的异能，会往他们大脑里植入微型神经芯片，美其名曰\"意识融合\"，实则是用机械辅助强行激发潜能。
而林雪的基因检测显示，她的脑内存在异常的电磁信号波动，和资料里的\"融合体\"症状一模一样。
电极片刚贴上皮肤，林雪突然打了个寒颤。
检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波纹陡然窜高，像被狂风掀起的海浪。
姚瑶正要调整参数，异变陡生——实验室里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放在桌角的烧杯\"咔\"地裂开细纹，水蒸气在帐篷布上凝成霜花。
\"我、我控制不住！\"林雪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指尖泛着青白色，所过之处，操作面板结出薄冰，连姚瑶鬓角的碎发都沾了细小的冰晶。
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波纹已经扭曲成锯齿状，像极了财团实验日志里那些失控的案例。
姚瑶扑过去要拔电极线，却在触到林雪手腕的瞬间被冻得缩回手。
她望着女孩眼底翻涌的慌乱，突然想起资料里最后一页的批注：\"融合体的异能强度与情绪波动呈正相关，当实验体出现恐惧、愤怒等剧烈情绪时，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能量爆发。\"
\"林雪，听我说！\"她提高声音，尽量让语气平稳得像在哄孩子，\"试着深呼吸，像你昨天教小夏叠纸船那样。
对，吸气——呼气——\"帐篷顶的霜花开始簌簌掉落，林雪颤抖的手指慢慢放松，实验室的温度终于不再下降。
当最后一片冰晶从检测仪上融化时，姚瑶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对不起...\"林雪抱着胳膊缩进角落，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冰碴，\"这能力最近越来越不受控，昨晚我只是想给小夏热杯牛奶，结果把保温桶冻成了冰雕。\"
姚瑶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帕，递过去时注意到对方手腕内侧有淡粉色的疤痕，呈环状，和资料里芯片植入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的喉咙发紧，却还是露出个安抚的笑：\"不是你的错，这是...实验的副作用。\"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时，孟飞正捏着苏绾递来的搪瓷缸。
热姜茶的香气混着松木香钻进鼻腔，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麻——从雷灵那里回来后，他在指挥部的行军床上坐了半宿，战术地图上军方可能的进攻路线被红笔圈了七八个。
\"又在想那些破事？\"苏绾跪坐在他身后，柔软的手指按上他紧绷的肩颈。
这个总把\"孟队长\"挂在嘴边的姑娘，此刻发梢还沾着篝火的余温，\"今天王婶说你给孩子们多煮了肉粥，小夏抱着碗说要给孟哥哥留最大的肉骨头呢。\"
孟飞的肩膀微微松了松。
苏绾的力道不算专业，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熨帖，像春天的阳光晒在冻硬的土地上。
他望着帐篷角落被篝火映得暖黄的影子，突然想起末世前某个雨天，他蹲在便利店门口躲雨，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举着伞跑出来：\"要进来避避吗？
我泡了热可可。\"
\"你瘦了。\"苏绾的手指触到他锁骨凸起的棱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天半夜我起来给小夏盖被子，看见你还在看地图。
孟飞...你不是一个人在撑着。\"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软成一片。
孟飞握住那只还沾着姜茶热气的手，转身时看见苏绾眼底的关切，突然觉得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压力，好像也没那么重了。\"等过了这关，\"他拇指蹭过她手背上的小伤口——那是今天分饼干时被铁皮箱划破的，\"我带你去后山看野樱花。
听说那里的花开得像云。\"
苏绾的眼睛亮了亮，正要说话，帐篷外传来雷灵的声音：\"阿飞，姚博士说实验室测完了，让你去战术帐篷。\"
战术帐篷里的汽灯被调得很亮，把摊开的地图照得明晃晃的。
雷灵正用铅笔在地图上画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东山口的地形最陡，两辆装甲车并排都难；西山口有片松树林，适合埋伏；南山口是片开阔地，赵峰那老东西肯定选这儿当主攻。\"
\"未必。\"姚瑶抱着个平板凑过来，屏幕上是热成像扫描图，\"昨天干扰咱们通讯的是李强的侦察队，他们擅长声东击西。
我黑了军方的旧卫星，发现最近三天有七批物资运到北边的废弃矿场——\"她指尖点在地图西北角，\"这里可能是他们的临时补给点。\"
孟飞俯身看地图，手指在三个山口间来回移动。
雷灵的铅笔\"啪\"地敲在南山口：\"我带一队人守这儿，就算他们装甲车冲过来，咱们埋的地雷也够喝一壶。\"
\"但这样西山口和东山口的兵力会被稀释。\"姚瑶调出陷阱布置图，\"如果在西山口放十具假人，再用扩音器循环播放人声，他们的无人机侦察肯定会误判。
等主攻方向暴露，咱们再从东山口包抄。\"
帐篷里的汽灯突然闪了闪。
孟飞望着地图上的红点，想起下午在防线看到的新兵——那个昨天还手抖得握不住枪的小子，今天居然能把三个弹夹压得整整齐齐。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还留着早上磨过的痕迹：\"雷子守南山口，姚瑶负责电子干扰和假目标，我带突击组机动。
陷阱区再加二十个诡雷，触发方式改成震动感应。\"
\"明白。\"雷灵把铅笔一折两段，\"我这就去教那帮小子埋雷，保证让赵峰的装甲车开进来容易，开出去难。\"
姚瑶的平板突然震动起来。
她扫了眼消息，脸色微变：\"军方的通讯频段刚才有异常波动，可能是在确认进攻坐标。\"
孟飞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按。
他想起赵峰昨天派人送来的\"劝降书\"，信纸上还带着硝烟味：\"三天内投降，否则格杀勿论。\"现在看来，所谓的\"三天\"，怕是要提前了。
后半夜的山风卷着湿气灌进了望塔。
孟飞裹紧战术服，望远镜里的基地像只缩成一团的刺猬——防线外的铁丝网泛着冷光，陷阱区的伪装网和周围的灌木丛融为一体，就连篝火堆都刻意压得很低，只冒出几缕细烟。
\"阿飞，你看。\"雷灵举着热成像仪，屏幕上的绿色光斑是巡逻的哨兵，\"今晚多派了两组流动岗，连后山的悬崖都加了人。\"
姚瑶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我黑进了他们的无人机系统，明天凌晨三点会有三十分钟的信号盲区。
如果他们要动手，应该是在...\"
\"凌晨四点。\"孟飞接口，\"那时候哨兵最困，天又没亮。\"他放下望远镜，望着远处山梁后隐约的灯火——那里是军方的临时营地，\"赵峰要的是速战速决，所以肯定会用无人机先炸哨岗，再派装甲车冲防线。\"
三个人的影子在塔台上叠在一起。
雷灵拍了拍孟飞的背，声音粗哑：\"当年在地下拳场，我被人打断三根肋骨都没认过怂。
现在有这么多兄弟，这么多要护着的人...\"他顿了顿，\"死也要守住这里。\"
姚瑶摸了摸内袋里的基因报告，又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她望着基地里零星的灯火，想起实验室里那片冻结的区域，想起林雪颤抖着说\"我想保护小夏\"时的眼神：\"我学了十年基因学，不是为了看这些孩子再被当实验品。
守不住...我就炸了他们的补给点。\"
孟飞望着脚下的土地。
这里曾经是片荒坡，现在却有了篝火、帐篷、用废铁搭的围墙，还有一百多个会喊他\"孟队长\"的人。
他摸出兜里的压缩饼干——是苏绾偷偷塞的，包装纸上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
\"死也要守住。\"他说。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把了望塔的铁皮顶吹得哗哗响。
孟飞竖起耳朵，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很轻，像夏夜里的蚊鸣，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时，守夜的哨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正要换个姿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声——像一群蜜蜂正从西边的山梁后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