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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山下的沧朝今天可热闹啦,重阳节这天,有个卖药的人就像壶公一样,整天在集市上挂着个壶出诊,等集市散了就跳进壶里。费长房以前是个小吏,看到壶公这么神奇,就诚心诚意地拜他为师,跟着他进山学仙去了。后来费长房收了桓景当徒弟,桓景就拜方士费长房为师修炼。有一天,费长房跟桓景说:“九月初九你家要出大事啦,瘟魔会来捣乱,你得带着家人去登高,再戴上茱萸、喝点菊花酒,这样才能避开灾祸。”

哇,那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呢,还有说书人讲他们的故事呢!今天我要坐飞剑去瞅瞅!

飞剑掠过低空时,沧朝都城的烟火气已漫到云端。小弹扒着剑栏往下看,朱雀街的青石板被人流磨得发亮,像条浸在蜜里的河——穿蓝布衫的货郎支着摊,竹幡上“壶公堂”三个字被风扯得猎猎响,摊前的铜壶正冒白汽,壶嘴悬着的红绸扫过排队人的鼻尖,痒得孩童直跺脚。

“看那儿。”阿石的声音混着风声,他指着街角的老槐树。树下围了圈人,说书人正把醒木拍得震天响:“要说那壶公,可不是寻常卖药的!市肆收摊时,人家拎着壶就往里跳,那壶口才碗大,人进去竟像落进了十里桃林——”

小弹忽然拽着他的袖子往下坠,飞剑擦着酒旗落定在巷口。刚踩上青石板,就被股甜香裹住——是糖画摊的麦芽糖,货郎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壶公的壶,糖丝坠成细网,网住只停在檐下的麻雀。“姑娘要个啥?”货郎抬头时,竹笠滑到鼻尖,露出沾着糖霜的胡茬,“刚有人订了套‘费长房拜师’,你看这壶口的弧度,得跟真的似的,才配得上往里跳的仙骨。”

阿石忽然往人群里挤,小弹跟着钻进去,正撞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老汉蹲在地上,面前摆着排陶瓶,瓶身上都画着小壶,壶里飘着个小人。“这是‘避瘟水’,”老汉见她看,就用指甲刮了刮瓶上的画,“按费长房的方子配的,茱萸叶泡的酒,混了晨露——当年桓景家喝的,就这味。”

小弹刚要伸手拿,就被个戴银锁的孩童撞了肘。孩童举着串糖人,是桓景背老母亲登高的模样,糖胳膊糖腿颤巍巍的,“我娘说,桓景的鞋磨穿了,就用这糖糊补的!”他奶声奶气喊着,糖汁滴在小弹手背上,烫得她一缩,却甜得舌尖发颤。

说书人的醒木又响了:“费长房跟着壶公入山那日,背篓里就装着三物——茱萸苗、菊花籽、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重阳糕!”人群哄笑时,小弹忽然看见巷尾的门帘动了动,个穿青衫的身影闪进去,袖口绣着朵小菊,倒像画里的费长房。

“走。”阿石拽着她跟进巷,里头竟是家酒坊。掌柜正往陶瓮里撒菊花瓣,瓮口飘出的香混着酒香,呛得小弹直咳嗽。“客官要新酿的菊花酒?”掌柜转身时,小弹瞅见他腰间的玉佩——雕的正是个小壶,壶口露着半截衣袂,像有人刚跳进去。

“听说……”小弹刚开口,就被阿石捏了捏手心。掌柜却笑了,用木勺舀起酒往碗里倒,酒液晃出层金圈,“听说壶公的壶在这儿?”他指了指后院,“昨儿个还有只白雀往里叼茱萸籽呢。”

后院的老井边果然摆着只铜壶,比货郎摊的大些,壶口缠着圈茱萸藤。阿石伸手摸壶壁时,指尖忽然一凉——像触到了井水。“当年费长房就是在这儿拜师的,”掌柜蹲在井边摘菊,“他常说,仙术哪有护着家人实在?你看这井,水是甜的,泡出来的酒,能暖到骨头里。”

小弹忽然听见前院的喝彩声,跑出去一看,原是戏班在搭台子。穿戏服的桓景正背“老母亲”上木梯,“母亲”的帕子掉了,露出里头孩童的脸,惹得人直笑。扮费长房的伶人站在台边,往台下抛茱萸枝,枝子落在小弹怀里时,带着片新鲜的菊瓣。

“佩着吧。”阿石替她别在发间,指尖蹭过她的耳垂,“费长房说的避祸,原是这份踏实——带着家人,踩着实地,连风都是暖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坐在戏台下啃重阳糕。糕里的茱萸籽硌着牙,却越嚼越香。小弹望着朱雀街的热闹,忽然懂了那些传说的意思——哪有什么凭空的仙术?不过是有人把护着日子的心意,熬成了茱萸香,酿成了菊花酒,刻成了代代相传的故事。

就像此刻,阿石递来的酒碗里,浮着片野菊,酒液晃着光,映着满街的笑脸,暖得像个永远过不完的重阳。

戏台上的“桓景”刚把“老母亲”背到“山顶”,台下忽然一阵骚动——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车挤进来,木杆上的糖球晶莹发亮,沾着的芝麻在阳光下闪成金粉。“姑娘,来串?”老汉笑着递过来,“刚蘸的糖,脆着呢!”

小弹咬了一口,糖壳“咔嚓”裂开,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舌尖炸开。阿石忽然指着戏台侧面,那里摆着张方桌,几个穿长衫的老者正围着幅画讨论——画上是壶公的壶,壶口飘出的云气里,隐约能看见费长房的衣角。

“那是城文书馆的先生们,”旁边摆摊修伞的师傅搭话,“听说在考证壶公到底长啥样。有人说他留着三缕胡,有人说他总揣着个酒葫芦……依我看呐,他就是个怕徒弟冻着的老头,不然为啥教桓景登高避祸时,还特意让带床厚棉被?”

正说着,戏班老板拎着壶茶过来,给先生们续水时笑道:“您几位别争了,昨儿个我那小孙子画了幅壶公——脑袋是圆的,肚子是鼓的,手里举着串糖葫芦,说这样才像‘管饭’的神仙。”

先生们都笑了,其中一位捻着胡须道:“孩童的眼睛亮啊!不管壶公长啥样,他教人的道理是真的——日子嘛,就是得热热闹闹,有甜有酸,身边有人陪着,再大的坎儿也能笑着迈过去。”

小弹忽然发现,阿石不知何时买了个面人,是壶公把费长房往壶里拉的模样,面人的壶口还沾着片小小的茱萸叶。“拿着,”他塞到她手里,“也算咱们沾沾传说的光。”

日头偏西时,朱雀街的人渐渐散了些。卖花的姑娘开始降价, baskets里的野菊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小弹挑了两枝,阿石却抢过一枝,别在她鬓边。“这样,”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映着漫天霞光,“就像费长房总跟着壶公,你也跟着我,咱们把这些故事,再过成日子。”

戏台的锣鼓声远了,卖糖画的货郎哼着戏文走远,修伞师傅收拾摊子时,木槌敲在伞骨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小弹摸了摸鬓边的菊,又看了看手里的面人,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传说,早就在这烟火气里扎了根——壶公的壶里装着的哪是仙术,分明是热乎的人情;费长房学的哪是道法,不过是想护着身边人好好活下去的心意。

阿石牵起她的手往回走,青石板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个从传说里走出来的人,正慢慢走进属于他们自己的、甜丝丝的日子里。

卖花姑娘的竹篮晃过街角时,阿石忽然停住脚,往小弹鬓边又别了朵雏菊。“刚那卖花的婶子说,野菊配茱萸,能避小灾小难。”他指尖蹭过她耳垂,带着点糖葫芦的甜香——方才买面人时,他偷偷啃了半串,糖渣还沾在指尖。

小弹捏着那面人,壶公的圆肚子被夕阳照得发亮,忽然发现面人手里的糖葫芦,竟和方才老汉推车里的一模一样。“你看,”她把面人举到他眼前,“壶公也爱吃甜的呢。”

阿石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何止啊,”他拽着她往巷深处走,“前儿个听说书的讲,壶公收费长房时,第一回见面就递了块桂花糕。说‘学道先学吃,连甜都尝不出,还修什么仙’。”

巷尾的老槐树底下,几个老太太正坐在马扎上择菜,见他们过来,其中穿蓝布衫的张奶奶挥挥手:“小年轻,来尝尝新腌的糖醋蒜!”竹篮里的蒜瓣泡在红醋里,像浸着玛瑙。

阿石接过来就咬了一口,酸得直皱眉,逗得老太太们笑成一团。“这味正!”他含混不清地说,“比我娘腌的多放了把冰糖,更对小弹的胃口。”

小弹刚要接话,就见卖糖画的货郎推着车经过,车杆上插着个新做的糖人——竟是她和阿石的模样,手牵着手,头顶还飘着朵糖做的云。“刚听张奶奶说你们俩的趣事,”货郎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特意做的,送你们!”

糖人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和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被夕阳烤得暖融融的。小弹忽然想起戏台上的桓景,背着母亲登高时,衣襟里揣着的茱萸,大概也带着这样的温度吧。

“其实啊,”张奶奶用围裙擦着手,“哪有那么多神仙鬼怪,不过是老辈人怕咱们忘了——日子要热热闹闹地过,身边人要好好地疼。你看这巷子,春天有槐花,秋天有菊,谁家做了好吃的都往邻里碗里送,这不就是最好的‘避灾’法子?”

正说着,巷口传来孩童的叫嚷,是隔壁李家的小子举着风车跑过,风车里的彩纸哗啦啦转,映得他满脸通红。阿石忽然把糖人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看:“你瞧,这糖做的云会发光呢。”

小弹抬头,阳光透过糖云,在他脸上投下片暖黄的光斑,像落了层金粉。她忽然明白,那些传说里的壶公、费长房、桓景,或许从未走远——他们就藏在递来的糖醋蒜里,在糖人的甜香里,在牵着的手心里,在这热热闹闹、沾着烟火气的日子里。

暮色漫上来时,阿石牵着她往回走,手里的糖人渐渐化了点,糖浆滴在手腕上,黏黏的,像拉住他们的线。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菜香从各家窗缝里钻出来,混着晚风里的菊香,把影子泡得软软的。

“明天,”小弹忽然说,“咱们也做些桂花糕送张奶奶吧,就用后院那棵树上的桂花。”

阿石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巷灯还亮:“再多加把糖,甜得让她牙都笑掉。”

糖人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个未完的梦,甜丝丝的,带着温度。

桂花糕蒸透时,笼屉掀开的瞬间,甜香漫出窗棂,把巷口的风都染得黏糊糊的。小弹踮着脚往瓷盘里摆糕,指尖沾着的糕粉蹭在鼻尖,被阿石伸手擦掉时,痒得她直缩脖子。

“张奶奶牙口不好,得多蒸一刻钟。”阿石用竹筷戳了戳糕体,雪白的糕面凹下去个小坑,又慢慢弹回来,“你看,这样才够软。”

正说着,院墙外传来轱辘轱辘的声响,是卖豆腐脑的老汉推着车经过。“小弹丫头,阿石小子!”老汉嗓门亮得像铜锣,“今儿熬了虾皮卤,要不要添两碗?”

阿石拎着空碗跑出去,小弹趴在门框上看。晨光里,老汉往碗里舀豆腐脑的手稳得很,虾皮卤浇上去的瞬间,油花炸开的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在巷子里缠成一团。阿石递过去一碟刚蒸好的糕:“李伯,换您两碗豆腐脑。”

“算你小子机灵!”李伯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往碗里多撒了把香菜,“昨儿听张奶奶说,你俩要去爬避瘟岭?”

“嗯,”阿石端着豆腐脑回来,递给小弹一碗,“都说登高能避灾,咱也去凑个热闹。”

小弹舀了勺豆腐脑,虾皮的鲜混着卤汁的咸,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桓景带着家人登高的故事。原来所谓的“避灾”,从来不是逃到高处躲起来,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往阳光里走。

吃过早饭,两人往避灾岭去。山脚的石阶上挤满了人,有背着竹篓采野菊的妇人,有举着风车奔跑的孩童,还有像他们这样手牵手慢慢走的年轻情侣。阿石忽然停在一株茱萸树下,摘下枝上的红果串成环,往小弹脖子上一套:“书上说这个能驱虫。”

红果贴着脖颈,凉丝丝的,带着点草木的涩。小弹也摘了朵野菊,别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这个能明目。”

两人笑着往上走,石阶旁的野菊越开越盛,黄的、白的、紫的,铺得像条花路。路过半山的凉亭时,遇见几个说书先生正围着石桌讲古。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拍着醒木道:“要说这桓景啊,哪是怕瘟魔?他是怕家里人愁眉苦脸!你想啊,一家子热热闹闹爬上山,喝着菊花酒,吃着重阳糕,哪还有心思怕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小弹也跟着笑,忽然觉得心里敞亮得很。阿石买了两盏菊花酒,递给她一盏:“尝尝?比我娘泡的甜些。”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微醺的暖,远处的城郭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浸了水的画。小弹靠在阿石肩上,看山下的炊烟一缕缕升起来,混着云气飘向天边。

“你说,桓景当年站在山顶,是不是也看着这样的光景?”她轻声问。

“肯定是,”阿石把玩着她脖子上的茱萸串,“说不定他还想,明年要带更多糕,分给同路的人吃。”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坐在山顶的巨石上,分食着带来的桂花糕。风拂过衣襟,带着野菊的香,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近处有老者在石桌上铺开棋盘,棋子落盘的脆响惊起几只山雀。

小弹忽然明白,那些被代代相传的故事,从不是要让人敬畏鬼神,而是要教人像桓景那样,带着家人往暖处走;像壶公那样,给陌生人递块桂花糕;像费长房那样,把日子过成值得回味的甜。

下山时,阿石忽然从背后拿出个东西,是用山藤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篮野菊。“给张奶奶的,”他挠挠头,“她总说窗台上少点颜色。”

小弹笑着接过,指尖碰到藤篮的毛刺,有点扎,却暖得很。

暮色降临时,他们回到巷子里。张奶奶正坐在门口纳鞋底,见他们回来,往石桌上摆了盘新摘的冬枣:“山上好玩不?我年轻时也常去,那会儿你李伯还总抢我的茱萸串呢。”

李伯推着空车从巷口经过,听见这话嚷嚷道:“明明是你抢我的菊花酒!”

巷子里的笑声漫过墙头,惊飞了檐下的鸽子。小弹看着眼前的光景,忽然觉得,所谓的传说,所谓的祈福,不过是想让这样的日子,能长得像巷口的老槐树,一年又一年,发新芽,开新花。

阿石往她手里塞了颗冬枣,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爆开。“明天,”他说,“咱们去采桂花,再酿点新酒?”

小弹点头,看他眼里映着巷灯的光,亮得像藏了片星空。

原来最好的故事,从不在书里,在热乎的豆腐脑里,在甜软的桂花糕里,在牵着的手心里,在这吵吵闹闹、却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的人间烟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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