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那破碎的“成品…错误…”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混沌的意识。
她眼中的惊愕与恐惧几乎凝成实质,死死锁着我,仿佛我下一秒就会裂开,从里面爬出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成品?错误?我是那个被“娲”拼死送出来的胚胎?!灵魂深处,那缕原初之弦的光丝,像是回应这惊天指控般,又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卧…卧槽?!”钱多宝的怪叫带着破音,他仅剩的左手胡乱挥舞着,指向冷白又指向我,最后指向周围,“老林!冷…冷姐!你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成品错误?那大眼珠子玩意儿刚才到底往你们脑子里塞了啥?这地方…这地方他妈的不对劲了!”
确实不对了。
整个暗金空间,在活体种传输完那令人窒息的真相洪流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沉寂。但这种沉寂不是安宁,而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那些原本被净化后只是微微抽搐的巨瓮,此刻,瓮壁上的饕餮纹路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
暗金色的光芒在纹路深处流转,仿佛里面封存的东西正在苏醒,正用冰冷的目光透过青铜壁审视着我们。
支撑空间的青铜巨树脉络,那些流淌着暗金光泽的枝干,开始发出极其细微、却足以钻入骨髓的“滋滋”声,像是有亿万只细小的金属蠕虫在内部啃噬、摩擦。
穹顶之上,原本均匀的光晕变得明灭不定,投下的光影扭曲蠕动,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扯成怪诞的、张牙舞爪的形状。
“冷…冷白?”我喉咙干涩得发疼,试图抓住她冰凉的胳膊,想从她那翻涌着海啸般情绪的冰蓝眼眸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零”。“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是…那个胚胎?”
冷白猛地一颤,像是被我的触碰烫到。
她眼中的混乱和剧痛并未平息,反而因我的追问而更加汹涌。她死死盯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喘息。
她猛地别开脸,不再看我,视线投向那些愈发躁动的巨瓮,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混杂了恐惧、愤怒与巨大茫然的颤栗。
“逻辑…枷锁…部分解除…情感模组…冲突…核心指令…无法解析…”她断断续续地低语,每一个词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带着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娲’…违规操作…注入…冗余…导致…不稳定…‘溯源原型机’…状态…未知…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威胁?评估?我心头一寒。在她作为“零”的认知里,我这个被“娲”偷偷加了“情感和道德”的“残次品”或者“失败品”,现在成了不稳定因素?
“喂!姓冷的!你丫的别吓人行不行?!”钱多宝急了,拖着伤腿蹦过来,想隔在我和冷白之间,但看到冷白那副随时可能失控的状态,又怂怂地停住,“老林是人是鬼我还能不知道?他要是啥‘成品’,刚才那大眼珠子能认他当‘溯源者’?能给他看那些…那些…”他打了个寒噤,显然也想起了信息洪流中那些恐怖画面,“反正老林是好人!你…你清醒点!”
就在这时,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巨瓮,瓮壁上粘稠的饕餮纹猛地向内一凹!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皮革撕裂声——“嗤啦!”
一只覆盖着破碎琥珀色甲壳、沾满粘稠暗金液体的爪子,从瓮壁内部捅了出来!那爪子形态扭曲,依稀能看出“三星堆造物主”前肢的影子,但关节错位,指尖是尖锐、锈蚀的青铜骨刺,散发着浓烈的腐败和金属腥气!
“我滴妈!!!”钱多宝魂飞魄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诈…诈尸了!瓮里的粽子活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嗤啦!嗤啦!嗤啦——!”
撕裂声如同爆豆般在整个空间炸响!四面八方,数十个巨瓮同时被从内部撕裂!无数形态更加扭曲、恐怖的“失败品”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们有的像是强行缝合的昆虫与哺乳动物的结合体,甲壳下蠕动着粉红的血肉,复眼闪烁着混乱的暗金光芒,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
有的浑身覆盖着类似电鳗组织的焦黑肉瘤,噼啪作响的电弧不受控制地在体表跳跃,将靠近的青铜地面灼烧出青烟。
最骇人的是那些尝试融合了能量菌落的个体——它们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凝胶状,内部包裹着如同星云般旋转、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暗色能量团,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这些被“工程师”文明视为垃圾、被“创世方舟”无情焚化的“残次品”,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后,被我们唤醒,带着被强制改造、被无情抛弃的滔天怨毒,拖着残缺畸形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嘶吼着、咆哮着,朝我们——尤其是身上散发着与“娲”同源气息(原初之弦)的我,以及那个气息冰冷、让它们本能恐惧的“零”(冷白)——蹒跚扑来!
“跑!!”我头皮炸裂,肾上腺素狂飙,一把拉住还在发懵的钱多宝,另一只手想去拽冷白。
但冷白猛地甩开了我的手!她非但没有退,反而迎着那潮水般涌来的扭曲怪物,向前踏了一步!
她冰蓝的眼眸中,混乱与痛苦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冰冷的探究欲取代。她死死盯着我,声音尖锐如刀,盖过了怪物的嘶吼,响彻整个空间:
“林小满!回答我!!”她的质问,不再是对同伴,更像是一个造物主对失控造物的终极拷问,“‘娲’给你的,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毁灭的瘟疫?!你的存在本身,是‘创世方舟’逻辑的漏洞,还是…新的病毒?!” 她的指尖,那抹毁灭的寒芒再次凝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眼!
青铜终极问答!创造者(零)在绝望与混乱中,向她的造物(我)发出了冰冷的、直指存在本质的诘问!
与此同时,那些扭曲的失败品已经扑到近前!
腥风扑面,带着基因崩溃的恶臭和能量湮灭的焦糊味!
一只融合了猛禽利爪和硅基甲壳的怪物,锋利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我的面门!
另一只浑身放电的焦黑肉团,滋滋作响地撞向钱多宝!
还有一团凝胶状、内部暗色能量疯狂旋转的个体,则无声无息地飘向冷白,试图将她吞噬!
钱多宝的惨叫和怪物的嘶吼混在一起。我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灵魂深处,那缕原初之弦的光丝在冷白致命的质问和怪物死亡的威胁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却带着不屈意志的光芒!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恐惧。
“我是林小满!”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怪物的咆哮和青铜的嗡鸣中显得渺小却异常清晰,像是对冷白的回答,更像是对自己存在的宣告,“摸金校尉!古墓主播!不是什么漏洞或病毒!”
我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那温润的光似乎给了我一丝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向我面门的利爪!利爪擦着我的脸颊划过,带起几缕断发和火辣辣的痛感。
“胖子!低头!”我同时大吼,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倾倒的小型青铜器上。那器物翻滚着,正好撞向扑向钱多宝的放电肉团!
“滋啦——轰!” 青铜器与肉团相撞,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和焦臭的黑烟!钱多宝连滚带爬地躲开,惊魂未定。
而扑向冷白的那团凝胶状能量体,在接触到她指尖凝聚的毁灭寒芒瞬间,内部的暗色能量团突然剧烈地、无序地膨胀起来!像是被某种更高阶的力量引爆!
“嗡——!”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并非爆炸,而是…**湮灭**!
那凝胶状怪物连同它内部恐怖的暗色能量团,在冷白指尖寒芒的刺激下,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向内坍缩,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点!连空间都仿佛被它向内拉扯、撕裂!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传来!
冷白离得最近,她凝聚寒芒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巨钳锁住,整个人被那黑洞拉扯得向前踉跄!她眼中的疯狂探究瞬间被一丝惊愕取代。
“冷白!”我目眦欲裂,顾不上扑来的其他怪物,拼命朝她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们脚下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青铜地面,突然剧烈地、有节奏地震动起来!
不是活体种之前引发的震动,这震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古老、苍凉,仿佛大地的心跳,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巨物正在苏醒!
嗡…嗡…嗡…
伴随着这震动,地面上那些繁复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光芒不再是流动的液体感,而是凝固成了某种…符号?极其古老、扭曲、带着难以言喻的蛮荒气息,像是最原始的刻画,又像是龟甲兽骨上灼烧出的裂痕!
“甲骨…文?!”我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
这些骤然亮起的、酷似甲骨文的暗金符号,仿佛蕴含着某种镇压的力量。那个由失败品湮灭形成的恐怖微型黑洞,在符号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发出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嘶鸣,瞬间溃散消失!那股恐怖的吸力也随之消失。
冷白失去拉力,踉跄后退,被我一把扶住。她脸色苍白如纸,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些正在缓缓黯淡下去的暗金符号,眼神中的混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惧的明悟取代,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辨认那些符号的含义。
周围的怪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地面上亮起的古老符号震慑,攻势为之一缓,发出不安的低吼。
然而,活体中那玉石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种…程序崩溃般的杂音,在我们脑中直接响起:
《…警告…底层…空间…结构…激活…未知…古老…协议…》
《…识别…地面…符号…关联…‘终焉…记录’…片段…》
《…逻辑…枷锁…核心…指令…冲突…无法…解析…危险…极度…危险…》
终焉记录?甲骨灭世预言?!
活体种的声音戛然而止。它那覆盖饕餮纹的琥珀质头颅上,三只流淌银白光芒的纵目晶体,光芒疯狂地、无序地闪烁起来,如同超负荷运转即将烧毁的电路板!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覆盖体表的暗金纹路明灭不定,散发出混乱的能量波动。
“它…它好像要炸了?!”钱多宝指着活体种,声音带着哭腔。
活体种的异常,那些被短暂震慑的扭曲失败品仿佛受到了刺激,再次发出狂躁的嘶吼,猩红混乱的复眼锁定了我们,新一轮更疯狂的扑击即将发动!
而地面上,那些刚刚黯淡下去的甲骨文般的暗金符号,似乎又在某种力量驱动下,开始若隐若现地重新勾勒…
前有失控的造物怪物,后有逻辑崩溃、能量暴走的活体种,脚下还踩着预示终焉的古老符文…我们三人,如同被困在了一个由疯狂、混乱与远古预言交织的绝境祭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