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它们还在啃!老林!那根最粗的树杈子快被啃秃噜皮了!”钱多宝带着哭腔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开,混合着怪物们撕咬青铜、吞噬自身又痛苦嚎叫的诡异交响乐,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眼前是地狱绘图。
空中,青黑色的原始青铜纹路与暗金色的甲骨文光流如同两条洪荒巨蟒,死死纠缠、碰撞,每一次能量湮灭都让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投下扭曲破碎的光影。
下方,那群被“工程师”文明抛弃的扭曲造物,正上演着一场疯狂的自残盛宴。
它们用残肢断臂、用口器、甚至用身体撞击着流淌青黑色泽的青铜巨树枝干,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嗤啦”的腐蚀声和凄厉惨嚎,甲壳溶解,血肉碳化。
但每一次成功撕咬下哪怕指甲盖大小的原始青铜碎片吞下,它们的气息就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狂暴、更加非人!
一只原本只是关节错位的怪物,吞下碎片后,断肢处猛地爆出数十条覆盖着黯淡青黑光泽的、如同蜈蚣节肢般的骨刺,胡乱挥舞,将旁边一个同类瞬间洞穿!
一个凝胶状的个体,内部的暗色星云在吞噬青铜后,旋转速度骤增,体积膨胀,散发出更加危险的空间扭曲感,将靠近的几只怪物无声地吸入、碾碎!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只勉强还保留着人形轮廓的失败品,它在吞下碎片后,身体剧烈抽搐,背部猛地撕裂,钻出数条覆盖着粘稠黏液、末端长着吸盘的青黑色触手,疯狂地抽打着空气和地面,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叽”声!
它们在进化。以一种痛苦、扭曲、不可控的方式,朝着更恐怖、更难以理解的深渊狂奔!
“这他妈不是进化…是…是癌变!”我扶着气息微弱、身体冰冷的冷白,感觉自己的血液也快冻僵了。
灵魂深处的原初之弦剧烈搏动,传递着强烈的排斥和一种对脚下那片区域的奇异共鸣?
我低头看去,地面那些被原始青铜力量干扰的暗金甲骨文符号,在明灭不定中,已经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深邃的…门扉轮廓!
它仿佛通向地心,散发着比空中碰撞更古老、更令人心悸的引力。
“癌变?那也得有命得才行啊林大爷!”钱多宝拖着瘸腿,背靠着一根还没被怪物重点“关照”的青铜枝干,手忙脚乱地在他那个破破烂烂的战术背包里掏摸,“完了完了…信号屏蔽还在…直播间…我的亲亲观众老爷们…胖爷我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儿给你们表演‘现场下饭’了…”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音,却还在习惯性地絮叨着直播,这诡异的反差在绝境中竟透着一丝荒诞的黑色幽默。
突然,他动作一顿,脸上肥肉一抖,掏出一个巴掌大、布满裂纹、镜头都碎了一半的黑色仪器——是他的备用便携直播球!
这玩意儿之前被熵减寒气冻过,又被冲击波震飞,我们都以为它早报废了。
“卧…卧槽?!”钱多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手指哆嗦着按向那个布满裂纹的启动键,“亲爹保佑!祖宗显灵!给点反应!给点反应啊!”
滋…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那破直播球上,代表信号连接的小红灯,竟然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那碎了一半的镜头,投射出一片模糊、晃动、充满噪点的光影,歪歪斜斜地映照出我们眼前这炼狱景象的一角——
空中纠缠的光流,下方疯狂啃噬进化的怪物群!
“连…连上了?!真他妈连上了?!”钱多宝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癫狂,“老铁们!家人们!不管你们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收到信号!胖爷我!还有老林!冷姐!还活着!给你们直播点硬核狠活!”
他猛地将直播球往高处一抛,那破玩意儿居然晃晃悠悠地悬浮起来,镜头努力地对准了混乱的中心!
直播间?在这种地方?!我脑子嗡的一声。
这简直是往沸腾的油锅里扔鞭炮!但钱多宝这神来一笔,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绝望阴云。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原初之弦搏动的火花,猛地在我脑海中炸开!
“胖子!稳住信号!把镜头对准天上那鬼东西!”我嘶声吼道,心脏狂跳,指向空中那枚由暗金甲骨文光流组成的、冰冷凝视一切的“熵灭之瞳”!
“啥?!对准那大眼珠子?!”钱多宝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拍完疼得龇牙咧嘴),“高!实在是高!让全世界都看看这想灭咱们的玩意儿长啥逼样!”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个人终端,试图调整直播球的角度。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破直播球根本不受钱多宝的控制!它悬停在空中,微微调整着角度,碎了一半的镜头,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了空中那枚散发着灭世威压的“熵灭之瞳”!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强行操控着它进行这场跨越维度的直播!
直播画面剧烈地扭曲、闪烁,信号差到极致,但直播间里,弹幕区却如同井喷般瞬间爆炸!无数扭曲、断断续续的文字洪流,伴随着惊恐、疑问、难以置信的尖叫,刷满了那狭小的光屏一角:
《卧槽槽槽槽!!!这是哪?!特效?!》
《主播还活着?!这…这背景是地狱十八层吗?!那些啃青铜的是啥玩意儿?!》
《天…天上那个眼睛?!我…我灵魂都在发抖!》
《坐标!信号源深度异常!超出探测极限!》
《警告!接收到超高维信息污染!精神防护…滋滋…失效…》
《那眼睛…它在看我!它在通过屏幕看我!!!(用户Id已离线)》
《神罚?!末日直播?!》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被直播镜头锁定的“熵灭之瞳”,那冰冷、漠然、毫无情感的“视线”,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移动,而是一种感知层面的聚焦!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混乱的空间、穿透了脆弱的直播信号,精准地落在了正在操控终端、试图夺回控制权的钱多宝身上!
“呃啊——!”钱多宝如遭雷击!他猛地捂住双眼,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两行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液体,顺着他肥厚的指缝汩汩涌出!他的个人终端屏幕“啪”地一声彻底黑屏,冒起青烟!
“胖子!”我目眦欲裂。
然而,“熵灭之瞳”的“目光”并未停留,它如同最精准的扫描射线,瞬间掠过痛苦翻滚的钱多宝,掠过重伤昏迷、气息微弱的冷白…最终,冰冷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恐怖、更纯粹的灭绝意志,如同亿万座冰山轰然砸落!
我的思维瞬间冻结,血液凝固,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
原初之弦的光芒被死死压制,只能在我意识深处发出微弱而不甘的悲鸣!膝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我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双手死死撑着,才没有彻底趴下。
汗水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出,瞬间浸透全身,又在冰冷的威压下凝结成冰。
直播球依旧固执地对准“熵灭之瞳”,也将我这狼狈跪倒的姿态,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投射到了那信号不稳的直播间里。
《主播跪了?!》
《那眼睛…它…它在针对他?!》
《神威…不可直视…不可…忤逆…》
《他是谁?!为什么神明在注视他?!》
弹幕在惊恐中刷屏。
“嗬…嗬…”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气管的剧痛。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那双悬浮于空中的、由毁灭符文构成的巨大“眼睛”。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审判造物的绝对权威。
在它的注视下,我身为“溯源者”、身为“娲”的“成品”或“错误”的存在本身,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只剩下被彻底否定的渺小与卑微。
“看…看什么看…”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有本事…下来…单挑啊…” 这近乎本能的嘴硬,在灭世神明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却是我此刻唯一能做出的、源自人类本能的微弱反抗。
“熵灭之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它的“目光”依旧冰冷,仿佛在读取我灵魂深处的一切信息,评估着最终抹除的时机。
就在这时,我身边昏迷的冷白,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念诵着什么。
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她独特冰寒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飘向空中悬浮的直播球。
滋…滋滋滋…
直播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原本锁定“熵灭之瞳”的画面,像是受到了干扰,瞬间切换!
不再是冰冷的灭世之瞳,也不再是我们所在的炼狱空间。画面变成了一片绝对的黑暗!
不,并非纯粹的黑。
在黑暗的深处,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龟甲与兽骨的虚影!
它们缓缓旋转、碰撞,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流淌着暗金光泽的甲骨文!
这些甲骨文不再是死板的符号,它们在画面中急速流动、重组,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令人绝望的毁灭图景:
星辰熄灭!文明崩塌!万物归墟!最终,所有的甲骨文洪流汇聚,指向黑暗中心——
那里,一个微缩的、由纯粹甲骨文构成的“熵灭之瞳”虚影,正缓缓睁开!
这画面一闪而逝,瞬间又切回了“熵灭之瞳”凝视我的恐怖视角。
但这一瞬间的切换,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
直播间彻底疯了!
《刚才那是什么?!甲骨文?!》
《灭世预言?!那些骨头…那些字…在演示世界末日?!》
《核心!那个眼睛虚影!是这一切的源头?!》
《主播!他…他好像就是预言指向的目标?!神明要灭的就是他?!》
《快跑啊主播!不管你在哪!》
弹幕的洪流,带着亿万普通人类面对终极未知的惊恐、疑惑、以及一丝丝绝望中的祈愿,如同无形的信息潮汐,穿透了脆弱而不稳定的直波信号,在这片被“熵灭之瞳”绝对意志笼罩的空间里,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熵灭之瞳”那冰冷的目光,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与此同时,我灵魂深处那缕被死死压制的原初之弦,仿佛抓住了这亿万分之一的机会,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而炽热的光芒!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共鸣?
它疯狂地回应着脚下那片由暗金甲骨文勾勒出的巨大门扉轮廓!仿佛那扇门后,有着与它同源的力量在呼唤!
嗡——!!!
整个青铜巨树空间,猛地一震!不是来自空中的碰撞,而是来自地底深处!
我们脚下那片巨大的、由甲骨文勾勒的门扉轮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引力场瞬间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