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冷着脸和张叔夜一起走到城下,接受城中官员的欢迎后,便立刻开口询问:“张文远现在何处?”
扬州知府往边上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穿着员外袍的百姓急急忙忙躬身而出,道:“小人陈观,乃是张先锋派回扬州府城报信的。”
蔡京顿时眉毛一竖:“派回扬州?他不在扬州?人在哪里?”
陈观早听闻过蔡京的凶名,此时见他疾言厉色,也是吓了一跳,哆嗦回答:“张将军已渡江去了……”
“什么!”蔡京一下着急起来,“他十万大军呢。”
“也……也渡江去了!”
蔡京顿时怒火中烧。
他还以为张文远顶多带个前锋去打润州,没想到把十万人都带过去了。
这一过长江,哪还有命回来?
他在心中已经把这十万大军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
现在居然就这么被张文远给葬送了!
越想越气,他顿时破口大骂:“这个张文远,没有按宣抚使同知张招讨的命令,如何便敢把十万兵马都派到江上去与敌军厮杀?”
“此人擅开战端,损伤了大宋的官兵,某家定要拿他治罪!”
他身旁的张叔夜脸色也是不好看。
他虽然觉得只要张文远活着就是一件好事,但是张文远损兵折将,对他这个招讨使来说也是一桩罪过。
可现在他还得偏帮着张文远说话,连忙道:“张将军想来也是有苦衷。”
“敢于渡江作战,哪怕有些伤损,其中勇依旧是可嘉的。”
“太师莫要如此怪罪么……”
此言一出,蔡京手下那群从汴梁带来的幕僚班底,立刻便顺着东家的意思反驳起来。
一个幕僚连忙开口道:“招讨使此言差矣!”
“这张文远一介小小的七品皇城使,如何便敢动十万大军的兵权?”
“此人大逆不道,丧师辱国,该当参他一本,免了他招讨先锋的官职以观后效!”
“张招讨应当秉公看待,万万不可包庇罪将啊!”
张叔夜眉毛一挑,他身旁的大儿子张伯奋顿时大怒:“你说家父包庇回护?你这书生,何等样人,也配与我父亲如此说话!”
一群人嗓音越来越大,各自维护自己立场,几乎便要吵起来。
陈观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一句话能引得如此效果。
满脸惊恐,连忙小声解释:“各位老爷,各位老爷,张将军并未丧失兵士……他已,已打下润州了!”
此言一出,蔡京和张叔夜全都是一愣。
张叔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好像听到陈观说张文远打下了润州?
不可能吧?
张文远说自己要打润州,到现在也不过是几天时间。
便是张文远兵精粮足,真要打润州这样的大城,没有十天半个月能打得下来?
更何况渡江作战,各种事先准备所耗的时间,恐怕没个一两个月也做不到。
张叔夜一脸疑惑的看向面前的扬州官员,就见扬州知府以下所有人全是脸色尴尬。
看着他们这群刚到扬州城的督军官,想说话又不好说的样子。
张叔夜猛地反应过来: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张叔夜直接愣了。
他一路上想过许多结果,甚至连张文远在阵前重新反叛这一码都想到了,却万万想不到,张文远说打润州,还真打过去了,而且打下来了。
这如何可能呢?无论是两方的兵力对比,还是时间准备上,都完全不可能做到。
一旁的蔡京更是目瞪口呆。
忍不住对陈观道:“此话当真?”
被一群大官如此盯着。
陈观一缩脖子。
两人来得太快,扬州想派人去事先告知都来不及,这消息也的确太惊人,除了陈观这个在场者,别人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信服力。
就是扬州方面,也仅仅是昨天晚上才得知润州城被张文远拿下、张文远去打常州的消息,到此时好多人都还没消化过来呢。
陈观只能忍着恐惧,硬起头皮将张文远在前线打下润州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描述,在场众人的表情也都精彩起来。
张文远的作战过程如同听闻天书一般:
一个上午打下润州,十万大军全过长江,收降之后,次日一早又杀赴常州。
现在张文远的人马很可能已经在常州城下了。
蔡京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方腊占据的八州二十五县,这就被拿回来了一个,还是最重要的,长江天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渡过了。
蔡京和他属下众人原本还打算就此事拿捏张文远,此时顿时都尴尬在原地。
这是一个他们无人想到的结果,张文远的实力究竟强到了何等程度?
哪怕是一旁现在和张文远隐隐是联盟关系的张叔夜,也是惊得嘴巴大张,半晌之后反应过来,立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他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在张文远犯下大错、损兵折将之后保存他的性命呢?
可这下一来,张文远若真打下润州,无论他损失多少人马,那都是奇功啊!
原以为是来帮张文远擦屁股的,没想到是来帮他要战功的。
而且这功劳,他这个招降了张文远的招讨使也能分得一份!
张叔夜想到这里立刻对蔡京道:“太师大人,此为天降之喜呀。”
“咱们还请太师与我联合上表,表彰张文远光复大宋国土!”
张文远夺回润州后面的操作,有许多不合规矩之处,比如说发兵未曾上报,比如说收降吕师囊。
想要把这些事情圆过去,就得张叔夜出力了。
蔡京一脸愕然。
他本来是准备张文远此战不利,趁机夺了他的兵权的,可现在张文远居然获得了这般不可想象的大胜!
他有心想要不承认张文远的功劳,但润州城稳稳放在那里,张叔夜也不是个没背景的人物。
他想要搞鬼都难上许多。
这张文远怎么就立了这么大的功呢?
……
杭州城。
方腊在由原杭州两路转运使的衙署改成的行宫之中忧心踱步。
方天定带人杀去润州已经过了两天时间,大运河上交通便利,有什么消息,随时都可以报回来,可到现在却是杳无音讯。
方腊是沙场老将,自然能够猜到前方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