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的血在真空中凝成暗红冰晶，漂浮在星港废墟之间。她消失的通风井深处传来金属撕裂声，仿佛有巨兽正在啃噬舰体。陆沉操纵烛龙降落在井口边缘，机甲独眼射出的光柱刺破黑暗，照见井壁上蔓延的银白色脉络——那是量子蛞蝓分泌的时光琥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锈蚀金属转化为晶莹剔透的晶体。
“结构扫描显示下方存在大型腔体，”烛龙的电子音带着干扰杂音，“检测到高维能量读数，与白羽消失的星门同源。”
陆沉撕下作战服下摆缠住右臂断口。蛞蝓啃噬造成的时光回溯让伤口不断在愈合与崩裂间循环，每一次血肉重生都伴随着神经被撕碎的剧痛。“能定位赤霄的生命信号吗？”
“目标生物特征处于量子叠加态，”全息屏上浮现出不断闪烁的人形轮廓，“概率云显示37%为人类体征，42%呈现外星尸骸能量特征，21%……”AI罕见地停顿半秒，“……匹配白羽在星门消散前的量子波纹。”
陆沉猛地攥紧操纵杆。通风井深处突然传来赤霄的尖啸，却不是人类的声带振动，而是金属摩擦般的共鸣。井壁的晶体脉络应声亮起，投射出扭曲的全息影像：十五岁的赤霄蜷缩在培养槽里，蓝芯片的针管正刺入她的颈椎。
“是记忆回响！”陆沉瞳孔收缩，“这些晶体在存储被蛞蝓啃食的时间碎片！”
仿佛回应他的判断，更多晶体亮起。少年赤霄在训练场被电击的惨状、她偷偷更换陆沉故障零件的夜视记录、甚至她诞生时撕开人造子宫的血腥画面——全部以全息投影形式在井壁轮播。而所有影像的角落，都漂浮着微小的齿轮天体虚影，与吞噬白羽的巨物一模一样。
“它们在制作标本，”烛龙的扫描光束聚焦在一条晶体脉络上，“量子蛞蝓将时空片段压缩成晶体存储器，传输模式符合外星文明的‘观测者协议’。”
尖啸声陡然拔高。井壁晶体砰然炸裂，赤霄的身影从飞溅的晶屑中冲天而起。她的机械右臂已异化成多关节镰刀，左半身却还保留人类皮肤，脖颈处黑色芯片的创口里探出肉芽般的金属触须。最骇人的是她的双眼——右眼是旋转的星图，左眼却分明是白羽的琥珀色瞳孔！
“目标生物结构重组完成，”烛龙警报凄厉，“检测到行星级武器充能！”
赤霄的镰刀臂指向烛龙，刀尖凝聚起暗紫色光球。陆沉却突然推开操纵杆，驾驶舱盖在液压嘶鸣中弹开。他站在机甲掌心，迎着足以汽化战舰的能量风暴举起仅存的左手。
“赤霄！”嘶吼穿透真空，靠的是机甲外放的公共频道，“你还记得这把扳手吗？”
他从腰间抽出半截碳钢扳手——手柄缠着褪色的绝缘胶带，正是当年训练场维修机甲的旧物。赤霄左眼的白羽瞳孔剧烈震颤，右手的能量光球明灭不定。
“第七次机甲实操课，”陆沉将扳手抛向赤霄，“我故意弄断转向轴承，为了骗你过来修理。”
扳手在真空中缓慢旋转。赤霄的镰刀臂突然痉挛般回缩，人类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扳手。当指尖触及绝缘胶带的刹那，她左半身的人类皮肤下猛然凸起游动的金属纹路，仿佛有无数蛆虫在皮层下钻行。
“就是现在！”陆沉从机甲掌心暴射而出。
烛龙同步弹出电磁索，却不是射向赤霄，而是钉在她后方的晶体井壁上。陆沉借索道加速，靴底喷出短距推进火焰，残影般扑到赤霄面前。异化的镰刀臂本能地斩向他脖颈，却在触及皮肤前被左半身的人类手掌死死攥住腕部——她的身体正在自相残杀！
“芯片植入点在这里吧？”陆沉左手如手术刀般刺向赤霄后颈。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逆向拆解能力全力发动！
不是机械构造，而是神经信号洪流。三股意识在他脑内炸开：
*红色芯片的嗜血脉冲*：杀了他用他的脊髓润滑关节把他的眼球嵌进瞄准镜……
*蓝色芯片的虚伪暖流*：拥抱他这是你最爱的机械师你们会一起修理生锈的星星……
*黑色芯片的冰冷吞噬*：████████████████（无法解析的外星数据流）
陆沉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鼻孔喷出鲜血。但更多画面强行涌入：他看见黑色芯片深处蜷缩着赤霄本体的意识碎片，正被外星数据流缠绕啃噬；看见芯片与量子蛞蝓的神经突触相连，蛞蝓群的核心竟是半颗齿轮天体；最后他看见白羽——她的虚影被禁锢在齿轮中央，额间第三只眼流出银色的血！
“白羽…还活着？”陆沉心神剧震。
这刹那的分神让黑色芯片抓住破绽。赤霄的镰刀臂猛然挣脱人类左手的束缚，刀尖刺穿陆沉左肩将他钉在井壁。剧痛反而让陆沉的逆向拆解更加深入，他终于触达芯片最底层的指令层——
【协议0：当检测到“钥匙”接触时，激活母港坐标】
赤霄的机械眼突然射出光幕，投影出复杂的星际坐标。烛龙瞬间警报大作：“坐标指向月球背面！财阀正在那里建造星门！”
镰刀臂开始高频振动，试图将陆沉拦腰锯断。生死关头，陆沉用扳手狠狠砸向赤霄颈后的黑色芯片。不是攻击，而是将扳手卡进芯片与脊椎的缝隙，如同他十六岁第一次为赤霄修理神经链接接口时的操作。
“醒来！”他嘶吼着拧动扳手，“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拆了这狗屁命运！”
赤霄的异化右臂突然僵直。她左眼的白羽瞳孔流出银血，右眼的星图瞳孔却浮现出赤霄本体的眼神。人类左手颤抖着抬起，不是攻击，而是按在陆沉握着扳手的手背上。
“陆…沉…”真实的嗓音从她喉咙挤出，“芯片底层…有倒计时…”
黑色芯片突然迸发强光。赤霄的身体在陆沉怀中剧烈抽搐，皮肤下的金属脉络急速增殖。她的人类左手死死抓住陆沉衣领，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它们要的不是星门…是让月球变成…第二个齿轮天体！”
芯片轰然爆炸。冲击波将陆沉掀飞，烛龙的机械臂险险将他捞回。浓烟散尽处，赤霄悬浮在井道中央，身体已被银白色金属完全覆盖。她的背后展开昆虫般的晶体翅翼，额头裂开第三只机械眼，瞳孔深处旋转着微缩的齿轮天体。
“母港坐标已接收，”赤霄的声音变成三重电子混响，“开始执行‘升格’协议。”
她挥动镰刀臂劈向虚空。裂缝中涌出潮水般的量子蛞蝓，凝聚成十二艘虫巢战舰的轮廓。而战舰集群的核心，一颗由蛞蝓构成的齿轮天体正在成型。
“警告！月球轨道检测到相同能量特征！”烛龙的警报与赤霄的宣言重叠——
“月球将成为文明之茧，而你们……”三只机械眼同时锁定陆沉，“是最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