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熙没有靠近这条河，她疑心自己出了幻觉。
不然她怎么能看见里面有人在吃人呢。
她走到面前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人性正在被扒皮抽筋，端上餐桌，身上的器官被摘除了，但他还活着，能看出是个人类男性。
他在哀嚎，向她求救。
而吃掉他的人有很多，里面的人影重重叠叠，陈念熙看不清楚面目，她往后退，脚下忽然一软，陷落了进去。
脚踝传来剧痛，血液喷溅出来，晕染了尘土，像是有拙劣的初学者在绘制练手之作，地上的血污奇形怪状的，看得陈念熙头晕。
在她头晕之际，地缝之中有一颗直径一米多长的眼球睁开了。
眼瞳的中心是一个漩涡，将她的双腿吸了进去。
随着身体被吃掉，陈念熙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像到了另一个维度。
她看见自己被吃掉了。
但并不是单纯的被吃掉血肉，而是连灵魂都被禁锢住。
有人捏住她的灵魂强硬地将她塞入一个不匹配的躯体，当陈念熙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似乎正趴在一个泳池旁边。
不是泳池，是和泳池一样打的浴池。
有人踩着她的身体躺入了豪华浴池，对方用一种打量物件的眼神在观察着她，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过来。
陈念熙使劲与这具陌生又冰冷的躯体做着斗争，精神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人。
一个用冷冰冰的腔调说：“听从命令。”
另一个是她自己，在发疯，在反抗，但又不像她，这个她好像更脆弱，更情绪化，像看不见方向的困兽一样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最后绝望地听从了指令。
可那个命令她的人，却似乎不太满意她僵硬的步伐，于是说：“怎么回事？这批仿生人质检没过关？”
“永生科技不是说，这些仿生人跟人类没什么区别吗，怎么走路还歪歪扭扭的。”
陈念熙的视角忽然远离了，她再次清醒，发现眼前的河流很浑浊，但不至于黑漆漆的，脚下的泥土上的确有血液，但并非是她的双腿被吃掉，而是她又在流鼻血。
碧血顺着衣服往下滴落，耳朵里有一道声音担心又焦急，“你快点离开这里！”
陈念熙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突然看见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周围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类，仿生人也没有。
其实也很奇怪，仿生人就是机器人，为什么不让仿生人去地表搜寻物资，反而让人类进行这项危险的任务。
末日之后人力资源应该稀缺才对。
她很快就把这奇怪的记忆抛在脑后，继续往前。
没多久就到了眼球怪物的地盘，她小心谨慎地注意脚下每一块碎石，担心从哪里裂开一条缝，水母的触须为她探索脚下的土地。
忽然水母尖叫一声，她立即抽刀看向土地，眼前在睁开的时候，骷髅花也随之喷出，像火山喷发一样。
骷髅花遍布她全身，啃咬的痛楚传来。
陈念熙顾不得这点痛，刀刃扎入眼球，却没有切开血肉。
“啥玩意啊？”
她切入了一片空气，空荡荡，搅动的时候也没有血腥气。
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这眼球是不是只有一个本体？
在裂隙之中像地鼠一样钻空子跑来跑去，只有找到它的真身所在才能伤害到它。
但，陈念熙没这么勇敢跳进地缝去人家老巢开大，万一这里面有平行时空，她还怎么回来。
眼球不停地出现，但她始终慢它一步，这种人工饲养的怪物为什么会这么强大，陈念熙几乎要累瘫了。
她仿佛听见了眼球的嘲笑声，等等，好像真的是笑声。
陈念熙回过身，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不对，是仿生人。
仿生人在笑，指着她笑。
一眨眼，仿生人又不见了。
陈念熙的真实之眼在这里失去了作用，她不确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说，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群仿生人没有人类的气息，她无法通过气味进行搜寻。
“***！”
陈念熙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可脚下的眼球似乎越来越大了。
不管是不是真身她都必须保持着跳跃，防止自己掉入裂隙，这样下去迟早裂解被这眼球吞噬的。
想了想，干脆立在原地不动了。
头盔的作用简直鸡肋，这破头盔又是什么时候坏了，她的眼睛也开始流血，视线模糊的刹那，大地震动了一下，她踩空掉了下去。
一排整齐的讥笑再次响起，这次陈念熙感觉像是从身边传来的，她在掉落的时候一刀刺中了眼球，盯着脚下旋涡转的眼球，不断跳动的眼白。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蚂蚁，站在一个巨人的身体上，上蹿下跳。
眼球消失的时候，缝隙也在合拢，她的手扣住了地缝边缘，菌丝卷住了一个东西，跳了上去。
刀上的血是真实的，眼前的仿生人，也是真实的。
对方的笑戛然而止，像是僵住了，呆呆地望着陈念熙，“你……”
“我怎么做到的？”
陈念熙捏着手心滚烫的晶核，想起刚才在地缝里看见的场景，差点吐出来。
眼球被一根肉色的触手支撑着，不断地伸出地面，而触手之下连接着的是一具具尸体。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看见的记忆源自于哪里了。
为什么根本没有接触活物，也会获取人的记忆。
为什么眼球要不断探出地面，吃掉人类的身体。
陈念熙闭了闭眼，看向那一排一模一样连载一起的仿生人时，脑子里闪过地缝下面无数具支离破碎，缺胳膊少腿，肚子被掏空，眼球被摘除，器官缺失的身体。
“未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她忍不住再次骂起了脏话。
所有的仿生人都曾经是人，而眼球怪物则是死掉的人被污染后异化的，他们想重新变回人类，于是吃掉过路人的身体，弥补自己身上的残缺。
但这没什么用啊。
应该做的是干掉那些把人类的身体器官取走，又把人类的精神意识塞入仿生人的恶魔。
“突然觉得这晶核有点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