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丢了字,慕卓宁就心生不安。
但到底没想到对方会是设了一个这样的局。
不过,她心中却不慌乱,嘴角反勾起一丝笑意。
绿芊和韩培不解,慕卓宁道。
“他们以为那偷走的便是我的字迹,”
“是也不是,那既是我的字迹,也不是我的字迹。”
这话说得绿芊和韩培更纳闷了。
但既然小主这样说了,他们也略略放下心来,至少不是半分准备也没有。
皇上前几日虽烧了奏折以示警告,朝中也确实平静了几日。
但好了伤疤忘了痛是朝臣们的通病。
不几日,以言官为首的群体又旧事重提。
这一次,竟像是前朝提前统一了思想一般,同仇敌忾,坚定非常,并不是皇上烧个奏折能吓到的气势。
“皇上,那字条上所言,何止簪越,却是要动摇君心。”
“动摇了君心,不就是动摇了国之根本。”
“您宠幸宁嫔,但后宫不可干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
皇上冷眼俾睨着那言官,轻飘飘地说道。
“谁告诉你朕宠幸宁嫔?”
“谁告诉你宁嫔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众臣一听,就知道皇上这是继续打算装聋作哑。
那言官的眼神却倏地变得异常坚毅,一脸正色道。
“皇上,谏君正道,乃是臣的职责!”
“忠言难免逆耳,若这忠言不可闻,臣宁可以死血谏。”
说完,不待一旁的侍卫反应过来,就猛地一头撞在了大殿的立柱上。
韩培虽早察觉了这言官的异常,但他站在皇上身侧,距离远了些,待飞身过去时,那言官已经满头鲜血,不知死活。
不等皇上发话,他就立刻扬声命令把人抬下去让太医即刻诊治。
这样以死劝谏的示例,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但也不常见。
皇上自认并非昏君,却被群臣逼迫至此,这是他远没想到的。
这言官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为了这样捕风捉影的事,竟连命也不要了。
皇上的脸色一时比锅底还黑。
但群臣越是如此,皇上就越不想就范,逆反的心思一下子飙升到了最高值。
“如若朕不同意拘了宁嫔查证此事,”
“你们是不是每日都要来这一出?”
他冷冷地指着沾着鲜血的柱子说道。
那柱子上一片通红,怕是洗过后仍会留有痕迹,将无时无刻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如此惨烈的事。
说完,他也不管在场众官员神色各异,拂袖而去。
金銮殿上的事,很快传到了后宫。
当夜,慕卓宁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乾清宫。
自温泉山庄归来后,她就几乎没机会再与皇上见面。
传她进去时,皇上的表情也略显惊讶。
“今日的事,你也听说了?”
皇上抢先开口问道。
慕卓宁点点头,刚想开口,谁知皇上却接着说道。
“你放心,朕是知道你的,你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至于其他,你且安心就是。”
慕卓宁久违的又从皇上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便笑着说道。
“多谢皇上,但今日臣妾来寻皇上,”
“并非想让您相助。”
“相反,臣妾是想告诉皇上,”
“臣妾必不会让皇上为难。”
“只求皇上,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在皇上愈发惊诧的目光中,慕卓宁的声音低了下去。
待她回到紫萱殿,却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徘徊。
“珏儿,怎么还没睡?”
二皇子听到慕卓宁的声音,立刻跑了过来。
“儿臣听说母亲去寻了父皇,放心不下,故而在此等候。”
“母亲既回来,儿臣也能安心睡了。”
慕卓宁轻轻牵起他的手,被人惦记的感觉,很暖。
“母亲,”
二皇子忽然低低说道。
“这次的事,儿臣听说极为棘手。”
“若如此,不若儿臣将此事应了,就说是儿臣仿了您的字迹,”
“反正,儿臣本来也是在照着您的字体习字的。”
“儿臣是皇子,不过是有些不懂规矩,说不上干政,更说不上簪越,一切只待父皇评判。”
二皇子的话让慕卓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继而不可抑制地有些湿润。
“傻孩子,何至于此。”
他竟想替她顶了这莫须有的罪责?
孩子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他皇子的身份有时不见得是保命之法,反而是催命符。
但他能有这心,已经足够了。
慕卓宁只觉得自己这阵子没白疼他。
第二日早朝,果不其然,群臣又要重启这一事件的讨论。
谁知还没等他们开口,皇上就抬手止住了他们。
“你们且等等,有人要上朝来。”
众人不明就里,纷纷望向金銮殿门口。
只见慕卓宁身着礼服,款款走了进来。
这一下子,给众臣整懵了,皇上让宁嫔上朝来,是要治她之罪,还是要让她自证?
但无论如何,既然宁嫔出现了就好,他们就怕宁嫔一直躲在皇上背后当缩头乌龟呢。
早有言官文臣,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对慕卓宁进行诘问。
慕卓宁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不过如此,她丝毫不慌,道。
“各位大人说话之前,请容本宫先说几句。”
“传言说那字条出自本宫之手,所依据的也不过是本宫曾经写过几个类似的字。”
她朝皇上看了一眼,皇上微微颔首,早有人在慕卓宁面前摆上了文房四宝。
“既如此,还请各位大人看仔细了!”
她说完,就抬起右手,抓住一支毛笔,开始在宣纸上恣意挥毫。
慕卓宁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写字。
在她笔下,一个个不同字体的字跃然纸上,不多时,就写了一百余行。
半晌,慕卓宁光洁细腻的额头上,早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直到此时,她才抬起头来,傲视群臣,道。
“诸位大人请看,这些字皆是本宫所写,”
“适才只要有眼睛的,应当都看到了,绝不可能作假。”
众臣闻言也纷纷探头,想看清纸上的字。
慕卓宁丝毫不惧,让人将字迹在众臣之中传阅。
只见那百余行字迹,皆是不同字体,却字字传神。
所见之人,无不称奇。
慕卓宁朗声一笑,道。
“本宫能写的字体何止百余种。”
“诸位大人且说说,哪种算是本宫的字迹?”
“若说是,可以全都是。”
“若说不是,也可全都不是。”
“莫非大家字体,便都是本宫的吗?此言无稽!”
“试问如果本宫有这样的能力,你们还如何能仅凭一张字条就定下本宫的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