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方循然像是没有工作了，叶言总是都能收到他送来的东西，有时是一支鲜花，有时是一盒温热的饭菜。他们当时什么都没讲清，囫囵过着日子，心底都揣着思绪莫名。
叶言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向来聪慧的人在这种事上犯了难。他没被人追求过，在上学时他的年纪比所有人都小太多，大学又忙于研究，没有心思在情爱上。
他之前只觉得方循然对他很不一样，他拿捏着这份不一样，为自己谋求好处。
他知道怎么样方循然会服软，会顺着他。
但是现在，他以往那些都不能了。
叶言开始躲着方循然，他改了家里的密码，一有时间就往研究院里躲，躲着倒躲出了点成绩。
他足够聪明又有天赋，这段时间泡在实验室里，还拉回了一个跑偏了的项目方向。他早就不止是单纯的助手了，偶尔也能带着其他人做研究。
方循然没有权限，进不去实验室。他也有分寸，不往叶言家里去。
一个进不去一个不出来，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方循然不可能一直都不出任务，他想和叶言谈谈，但连叶言的面都见不到。
研究院的人对他们的事不是很了解，但是方循然动不动就往这里跑，还会托人给叶言带东西。
“叶师弟，他又送东西来了。”庞远帆——秦教授手下的师兄。
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推门而入。
这层有专门修的休息室，他们闲时会聚在这里聊天。
秦教授手下人多，叶言还没认全，现在在一起坐着的都是熟悉些的，闻言打趣他。
“师弟，这么躲着人家不好吧，跟渣男一样。”
“就是啊，来嘛，咱们给你出主意。”
“快看看这次送的什么？是吃的就有口福了，中午还可以加餐。”
他们闹哄哄的笑着，调侃他。
庞远帆提提袋子，笑眯眯地，“那你们可要失望了，拎着不像吃的。”
方循然之前给叶言送过饭菜，叶言不想吃，就给他们分掉了。几个人吃过后赞不绝口，次次盼着是送吃的来。
叶言这些日子被打趣的多了，这会儿面不改色，只是耳尖微红，“麻烦庞师兄了。”
他接过袋子，向众人告辞，“我先回去了，麻烦帮我和教授说一声，我晚点再来。”
点点在家里玩球，棕色麻绳缠的小球还是方循然给它买的。它听到开门声，叼着球蹲坐到门口。
叶言推开门，和它打招呼，“点点。”
他没什么心思陪它玩，摸了两把就自顾自的回房间了。
点点跟在他脚后，关上的房门差点磕到它，它灵敏的避开，用爪子挠门。
叶言把袋子扔在门边，颓废的躺倒在床上。他扯过枕头蒙在脸上，烦躁的踢了脚被子。
“烦死了。”他翻身，趴在床上嘟囔抱怨。
他一动不动的趴了会，骤然爬起来。他下床，盘腿坐到袋子边上。
袋子里装了一件灰色的长大衣，还有一条白色的围巾。
叶言把衣服抖开，是他喜欢的材质。
他正要把衣服丢到一边，被口袋里露出的一角蓝色吸引。
是一个淡蓝色的信封。用蜡封口还盖了一支白色的小雏菊。雏菊是春天的花，花语是纯洁的美和深藏在心底的爱。
叶言不知道，他随意的拆开，里边是白色的信纸。这几天他不接方循然的电话也不看他的消息，这不是方循然第一次给他写小纸条，但是这是最郑重地一次，还包上了信封。
他边拆信，边往床上趴去。
【至阿言：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外面了。
这次的任务有些危险，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等我回去，都告诉你好吗？你不要躲着我。
我不知道那天之后你为什么要躲着，欧阳青说是因为我偷亲你，对不起。那天你落水，我真的好害怕。
不要讨厌我。
我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但是我有好多话想说。
等我回来好吗？】
方循然写的东西不多，有些乱，有点卑微。
叶言看着上面的字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水里的吻。
他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能感受到柔软炽热的唇瓣相贴的触感，方循然当时还咬了他一口，有点疼。再之后方循然托着他的背，将他送出水面。
他抬手摸上唇角，眼神发散。
不是的，不是因为那个吻。
叶言在心底默念。
那是因为什么呢？叶言也不知道。
他把信又看了一遍，开始担心方循然的安危。
方循然这段时间像在他身边安了监控一样，他缺什么送什么。叶言知道没有，他只是太了解自己了。
他每次送东西，都得蹲他那一层的人才能交给他。
研究院里每层要的权限都是不一样的。
叶言把信装回去塞到抽屉里，没躺一会又把信翻出来拿在手里看。方循然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规整极了。叶言能想象的到他写信时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翻看方循然给他发的消息。
很多很多，叶言翻了好久。他翻来覆去的发着各种信息，小到每天早上的早安，还讲了他又做了什么任务。
方循然一开始会打电话，但叶言不接，怕打扰到他，方循然就都改成发消息了。
叶言伸手从地上勾起围巾堆在床上将脸埋进去。
门外点点安静了，叶言能听见它玩铃铛的声音。
他摸出手机，一行字在输入框里输了删删了输，好半晌才发出去。
【我等你。】
——
距离方循然出任务快有一月有余。这是叶言第一次见他出这么久的任务，以往不过一周左右就能回来。
叶言收敛心神，专心做研究。
每当有人问他之前那个总是给他送东西人呢，叶言就只说他出任务去了。
研究院的项目都瞒得很紧，他们上面的教授们把一个任务拆分拆分再拆分，知道他们拼凑在一起都推测不出项目目标之后。
叶言做研究速度快，数据给的又快又准确，教授喜欢给他任务，但他做的再多，也没推测出来到底哪个方向是正确的项目目标。每当他感觉自己靠近答案时，教授那边就派下来了另一个“答案”。
干扰项混淆着，让人琢磨不透。
研究院有轮休，今天下班就轮到叶言他们休息了。
“hello，出去吃饭吗？”一个声音突然冒出。
叶言循声看去，是不认识的人。但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现在是午休，他们在休息室里坐着吃饭。
中午的饭菜研究院统一送。
庞远帆抬眼看去，眼底神色一变，“哟，冯师兄。怎么有闲心来我们这儿。”
冯兆云晃进来，热情的和所有人打招呼。他走到庞远帆身边，胳膊搭上他的肩，“这话说的，都是秦教授底下的，分什么你们我们的。”
庞远帆眯眼笑着不说话。
“晚上都来吃饭啊，我做东。”冯兆云放下手，指着叶言皱眉思考，“这位，这位是叶小兄弟吧，晚上记得来哈。”
“六点，准时啊各位。”
他说着，不管众人脸色转身就走。
叶言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小声问庞远帆，“怎么了？”
有些事不好讲，庞远帆拍拍他的肩，“没事，你晚上跟着你张师姐。”
这事儿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麻烦。
他们晚上下班的点就是六点，冯兆云堵在研究院电梯口，看见他们过来招手。
“走吧各位，我都向上报过了，位置也定好了。”他说着，率先往外走。
他叫的人不多，七八个的样子。
叶言跟着张桔桉远远的坠在后头，听她讲着冯兆云做过的事。
“冯兆云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他最擅长软刀子，他们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你离他远一点。”张桔桉小声叮嘱，“他要找你的话你就来找我，我有法子治他。”
“谢谢师姐。”叶言弯着眉眼朝她道谢。
张桔桉不以为意地摆手，“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