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叶兰若一路狂奔,鞋子跑掉一只,发髻上的金步摇在一步踏入西暖阁时,也啪嗒落地。
可原本应该犯病发狂的祁傲,却悠闲地在与韩肃对弈。
韩肃一见到满头大汗仪态尽失的叶兰若,他忙起身见礼:“见过兰嫔娘娘!”
叶兰若望着一切安好的祁傲,她提裙的双手从紧握成拳,到缓缓松开,眼神从担忧紧张转变成生气:“皇上,无事?”
祁傲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看着她那只未穿鞋的脚半晌,才淡淡道:“朕无事。”
叶兰若的眸子瞬间怒红,可还是规规矩矩行一礼:“皇上既然无恙,嫔妾便告退了。”
“兰嫔违抗圣旨,私自出承乾宫,罚半年例银。”祁傲落下一子,又看向欲转身离开,却因他这句惩罚气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子。
脾气如此倔强,早该多磨磨了。
“嫔妾领旨,谢恩。”叶兰若转身又行一礼,这次转身离开的决然。
“你父亲他们中途遇刺,你兄长中了一箭。”祁傲丢掉手中的棋子,冷睨向她倔强的背影。
叶兰若双手紧握成拳,红着眼睛转身走过去,在祁傲面前跪下来,俯拜道:“嫔妾恳求皇上派人护叶家人平安回京!”
祁傲拿起桌上的一把龙泉宝剑,以坠着明黄穗子的剑柄挑起她的下巴,对上的却是她通红落泪的眸子,心莫名一揪,收回剑道:“若是没有朕派的人相护,你兄长早就被一剑毙命了。”
“谢皇上。”叶兰若似一下子被人抽尽傲骨,卑微祈求在他的脚下。
祁傲望着她过于温顺听话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怒火:“平身。”
叶兰若谢恩起身时却是膝盖一软,人向前扑去,中途被一只大手揽入怀中。
“受伤了?”祁傲说着,便伸手撩起她的裙摆,看见她白色的亵裤上染着血与泥沙。
韩肃转身低头道:“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语毕,立即出门去,并顺手带上西暖阁的房门。
祁傲将人抱上罗汉床,轻柔地卷起她的裤管,看见她膝盖上磕伤一片,心里微痛,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兰嫔竟如此担心朕,一听闻朕龙体不适,便慌成这般?”
“是嫔妾逾越了本分,以后再不敢……”叶兰若认错很快,嘴也被人捂住的及时。
祁傲对上她疑问的眸子,颇有些羞恼道:“叶兰若,适可而止。”
叶兰若抬手拉下他的手,眼神平静地望着他问:“皇上,嫔妾知错认罪,还不够守规矩吗?”
祁傲面对她的明知故问,心头火起,却又无法对她发泄。
因为是他要求她懂分寸、知规矩、守尊卑。
如今,算他自食恶果。
多日不见她,他食之无味,睡不安稳。
纵然想回到从前,做个雨露均沾的无情无欲帝王,却发现一旦发生改变,人再难回归曾经的自己。
他是恼恨叶兰若对他心性的影响,他甚至对韩肃下过密旨,让韩肃将鹤顶红投进叶兰若的膳食中。
他想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最后,还是他亲自去阻止韩肃投毒,将那瓶鹤顶红埋进承乾宫里的海棠花树下。
他告诉自己,偌大的紫禁城太冷,他需要一个人来暖自己。
这个人是叶兰若正好。
她无权无势无娘家倚仗,生死荣华尽掌握在他手中,她翻不出花去。
偶尔的不守规矩,不成体统,不也是这冰冷灰暗的紫禁城里的一抹色彩吗?
留着,也挺有趣味。
可朝思暮想多日的见面,她却冷若冰霜,谨遵规矩礼法,如同一个提线傀儡。
叶兰若看着双眸赤红,抬手捂头的祁傲,情急之下他将人拉过来,死死按在罗汉床上,冲外头喊道:“赵公公!赵公公……”
赵世忠气喘吁吁才追上来,一听见叶兰若焦急又惊恐的喊声,他忙拦下莫言等人。
推门走进,又忙插上门闩。
一转身,赵世忠就看见兰嫔娘娘骑在皇上身上,将人死死按住,他吓得三魂七魄出窍,忙上前劝道:“兰嫔娘娘,您先下来,您这这这……这是以下犯上啊。”
叶兰若根本不敢松手起身,只是压低声音问赵世忠:“皇上的药呢?”
赵世忠忙松开手,跑去找药。
“皇上,嫔妾帮您揉一揉太阳穴,缓解一下疼痛,好不好?”叶兰若急出一脑门子汗,一边温柔安抚陷入暴躁的祁傲,一边把桌上的剑丢到地上去。
开什么玩笑,祁傲方才差点就拔剑要杀人了。
“娘娘,药!”赵公公拿来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只有一颗药丸,龙眼那么大。
叶兰若看着这颗黑乎乎的大药丸,眉头紧皱:“赵公公,你确定皇上把这个吞下去,不会被噎……”
“嚼碎吃,不是直吞。”赵世忠说着,就拿起药丸喂到祁傲嘴边。
结果可想而知,祁傲不仅没吃,还发出一声怒吼:“你们放肆!大胆!朕要杀了你们,杀光……唔!”
“皇上,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们对您都是一片赤诚忠心,您赶紧把药吃了,嫔妾后头还跟着皇贵妃呢!”叶兰若不过是故意表现出对祁傲的关心则乱。
毕竟,她自己说过很爱祁傲,爱总要表现出来,还不能让人发现这是虚情假意。
没想到,祁傲不仅做戏,还拿她家人的生死大事威逼她妥协,她怎能不趁机报个仇?
“兰嫔娘娘,您轻点,仔细伤着皇上!”赵世忠在一旁急得跳脚,想阻止,又怕皇上一怒要砍他脑袋。
“赵公公,当务之急是去拦住皇贵妃,不能让皇贵妃见到皇上这个样子。”叶兰若可要做这后宫中,唯一陪祁傲同甘共苦的后妃。
更要让爱做戏戏弄人的皇帝陛下,好好瞧瞧她的忠心,她的深情。
深情在后宫嫔妃这里是一文不值。
但在祁傲这样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眼里,却是价值千金。
赵世忠一边担心皇上,一边又怕郝冷玉真进来看到什么,可谓之左右为难。
偏这时候,该死的韩肃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