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跟鞋的细跟卡在大理石缝隙的瞬间，林深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齿轮错位的闷响。
\"林女士，请你离开会场。\"西装革履的保安抓住她的手肘，袖口露出的金表在投影屏幕的蓝光里晃出刺目光斑。屏幕上还跳动着她刚刚展示的财务数据——那些用python代码爬取的银行流水，像带刺的藤蔓般缠紧了盛康药业的财务造假证据。
\"第三季度研发费用虚增2.7亿，你们用关联方虚构临床试验...\"她试图挣脱，黑色铅笔裙的褶皱里还藏着备用的U盘，\"那份患者回访名单就在19楼档案室...\"
\"盛康是我们重要的客户。\"投行部总监张恪年挡住去路，袖扣上的家族徽章压着她的锁骨，\"小姑娘别太较真，资本市场本来就是...\"
\"是谎言堆砌的海市蜃楼。\"林深仰头看他，瞳孔缩放频率在视网膜后的微型芯片里转化为数据流。根据她开发的情绪分析模型，张恪年此刻的心率超过110次\/分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袖扣，典型的说谎征兆。
三年前她加入这家头部券商时，hR曾赞叹她\"金融建模与心理学双硕士\"的完美履历。此刻那些奖状正被揉成废纸，在她办公桌的碎纸机里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凌晨三点的陆家嘴写字楼像被抽干血液的巨兽，林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与黄浦江的波光重叠。手机在掌心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地址：愚园路199号，明日九点。附件是张转账截图：199万，用途标注\"心理咨询预付款\"。
她冷笑一声。这个行业果然有趣，前一刻还在封杀她，下一刻就想用钱堵住她的嘴。但当她放大转账人姓名时，指尖突然触电般颤抖——沈砚舟，那个传说中掌控着亚洲最大医疗私募基金的男人，怎么会和心理咨询中心扯上关系？
02
愚园路的法国梧桐在六月的细雨中垂着新芽，199号的铜牌挂在爬满常春藤的砖墙上，\"镜明心理诊所\"的霓虹灯管忽明忽暗，像只半睁半闭的眼睛。
\"林小姐，沈先生已经到了。\"穿烟灰色套装的助理推开诊室门，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男人坐在长沙发上，黑色风衣搭在椅背上，露出线条冷硬的肩颈。他转身时，林深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缠着医用纱布，边缘渗着暗红血迹。
\"沈先生需要哪种类型的咨询？\"她打开平板电脑，测谎仪的传感器悄然滑入手心。这是她自制的微型设备，通过接触皮肤读取皮电反应，误差率低于0.3%。
\"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金属，\"但我更想聊聊林小姐的创伤。\"
平板电脑在膝头剧烈震动，后台数据突然紊乱。林深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乱码，意识到对方正在干扰她的设备。而当她抬眼时，正对上沈砚舟深褐色的瞳孔——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像深潭般没有丝毫涟漪。
\"你昨天收到的快递。\"他前倾身体，袖扣擦过她的膝盖，\"1995年的病历，对吗？\"
测谎仪在掌心发出尖锐的蜂鸣。这个男人不仅知道那份病历，甚至知道她昨夜对着病历照片发呆到凌晨四点。照片上的少女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站在泛黄的外滩背景前，嘴角扬起的弧度与她镜子里的笑容分毫不差。
\"沈先生似乎比我更清楚我的业务范围。\"林深维持着职业微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不如先聊聊你的病历？\"
他从风衣内袋掏出牛皮纸袋，纸张边缘磨损得发毛，显然被无数次翻阅。病历本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1995年4月12日的日期被红笔圈住，主治医生一栏写着\"沈砚舟\"，患者姓名：林深。
03
\"这是场有趣的恶作剧。\"林深指尖划过病历上的字迹，\"但我1997年才出生，沈先生难道认为我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人类对时间的认知不过是错觉。\"沈砚舟凝视着她身后的落地窗，雨珠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轨迹，\"你以为现在是2025年6月5日，但有没有可能，这只是某个实验体的梦境？\"
测谎仪显示他的皮电反应始终稳定在基线水平。林深突然想起张恪年被拆穿时的慌乱，两者对比鲜明得诡异——眼前的男人要么在说真话，要么，根本不是人类。
\"所以你是来做时间旅行者的心理咨询？\"她打开录音笔，\"需要我帮你适应这个时代，还是治疗被时间洪流撕裂的精神创伤？\"
\"我需要你治疗1995年的林深。\"他从纸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1995年9月3日的《申报》头条赫然是\"外滩精神病院离奇火灾，19人葬身火海\"，照片里的废墟上，某个金属装置的残骸闪着冷光，\"她在火灾前给我留了封信，说只有2025年的你能看懂。\"
林深接过信纸，褪色的蓝墨水在她指尖晕开。\"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已经完成了第17次意识转移。如果实验成功，现在的'我'应该坐在你对面，带着我们的记忆碎片。记住，地下室第三排货架...\"字迹在此处被灼烧痕迹覆盖，最后半句是用血写的：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录音笔发出刺耳鸣叫。林深这才注意到，沈砚舟的影子在闪电照亮房间的瞬间消失了零点几秒。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纱布下的皮肤触感异常冰凉，脉搏跳动频率竟比常人慢了一半。
\"你到底是谁？\"她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办公桌上，触到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此刻它正诡异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精神病院钥匙，钥匙环上刻着\"1995-2025\"的字样。
\"我是你的医生。\"沈砚舟起身逼近，风衣带起的气流吹乱她的发丝，\"也是你的病人。或者说...\"他指尖轻抬她的下巴，瞳孔在阴影中骤然收缩，\"我们是彼此的镜像，被困在时间的莫比乌斯环里。\"
04
下午三点，林深锁上诊室门，从保险柜里取出父亲的遗物——一本沾满咖啡渍的账本。12岁那年，她就是用这本账册里的银行流水，亲手把父亲送进监狱。此刻她对照着盛康药业的财务数据，突然发现两者的资金流向模式惊人相似。
手机在桌面震动，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林小姐好大的胆子，竟敢动盛康的蛋糕。\"男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变调，\"不过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们可以给你个机会——明天去精神病院旧址，找到当年的实验报告。\"
\"你怎么知道...\"
\"1995年的实验从未停止，林深。\"对方轻笑，\"你以为自己是揭露造假的英雄？不，你只是我们培养的观察者，用来验证意识能否在时空缝隙中存活。\"
挂断电话的瞬间，林深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她猛然转身，看见办公桌上的病历本正自动翻页，停在\"治疗记录\"那栏。1995年5月4日的记载让她血液凝固：
患者出现时空感知障碍，声称看到2025年的自己在金融街工作。需加大电击治疗频率，防止记忆交叉污染。
电击治疗...沈砚舟手腕的伤痕。林深踉跄着扶住桌子，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虎口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块淤青，形状竟与病历照片中少女的伤痕完全吻合。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愚园路的路灯次第亮起。林深抓起风衣冲进雨幕，她需要验证一个疯狂的猜想。当她跑到外滩旧址时，暴雨中的废墟突然浮现出诡异的轮廓——那根本不是火灾后的残骸，而是某种环形装置的遗迹，与她在盛康药业地下室见过的设备一模一样。
\"你果然来了。\"沈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1995年的今天，你就是在这里告诉我，未来的你会收到带血的钢笔。\"
林深转身时，一支钢笔正从他掌心滚落到她脚边。金属笔帽上刻着\"1995-2025\"，打开笔帽的瞬间，几滴暗红液体滴在她手背上——那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你在火灾前塞进我口袋的。\"他按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近乎失控，\"现在看看笔帽内侧，那是你用指甲刻的字。\"
借着手机冷光，她看见细小的划痕组成两行字：
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已经死了三次。
去镜明诊所地下室，密码是你父亲的出狱日期。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深突然想起父亲出狱那天是2023年4月1日，而今天，是2025年6月5日。这个时间差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她一直逃避的真相——父亲出狱后从未联系过她，或许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她的父亲。
\"他们在培养能穿越时空的意识体。\"沈砚舟按住她的后颈，迫使她看向黄浦江面，\"你以为自己在揭露金融造假？不，你在完成1995年的自己留下的线索链，每一步都精确得可怕。\"
江面上驶过的游轮鸣响汽笛，林深突然在水波倒影中看见双重画面：2025年的自己穿着职业装站在废墟前，而1995年的少女穿着病号服，正从她身后的环形装置中走出。两个时空的画面重叠又分离，在雨幕中形成诡谲的莫比乌斯环。
测谎仪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显示的数据让她浑身发冷——从见到沈砚舟的第一秒起，她的生理指标就处于\"极度信任\"状态，而这种状态，本应只出现在面对至亲之人时。
\"我们该回去了。\"沈砚舟递来沾着雨水的手帕，\"诊所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有你需要的答案。\"
当他们回到愚园路时，镜明诊所的霓虹灯管彻底熄灭了。助理留下的便条压在门把手上：\"林小姐，沈先生说您需要这个。\"信封里装着精神病院的访问记录，1995年4月12日的访客栏写着\"林振华\"——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林深颤抖着翻开记录，第一行字就让她眼前一黑：
患者林深的父亲林振华要求加大镇静剂剂量，声称女儿的'时空妄想症'会毁掉他的仕途。
暴雨敲击着屋顶，她终于想起12岁那年的真相——父亲不是因为金融诈骗入狱，而是因为试图篡改她的治疗记录。而现在，盛康药业的财务造假、沈砚舟的出现、镜明诊所的存在，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她从来不是什么金融分析师，而是某个跨时空实验的关键样本，在两个时空中不断轮回，只为完成某个尚未揭晓的使命。
沈砚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的表情逐渐从震惊转为冷静。他知道，那个理性到近乎冷血的林深又回来了，用数据和逻辑筑起高墙，把真实的情感锁进深渊。
\"明天早上九点。\"他戴上黑色手套，遮住手腕的伤痕，\"我会在地下室等你。希望你做好准备，面对比财务造假更残酷的真相。\"
门合上的瞬间，林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诊室里回荡。她摸出测谎仪，对着空气按下开关——传感器显示，此刻的她，心率140次\/分钟，皮电反应剧烈波动，正处于人类情绪的最极端状态：
恐惧，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