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内,沈若将冷云的日记残页铺在楚墨掌心。
龙纹烛台上的蜡油正顺着盘龙纹路往下淌,与残页上的“双生子”血字形成诡异呼应。
“太后当年用虫毒炼药,为何唯独你能幸存?”
她指尖抚过楚墨腕间的朱砂痣,那是冷云替他试药时留下的灼伤。
楚墨将残页投入炭盆,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冷云用自己的血调换了我的药引。太后以为双生子血能解百毒,却不知……”
“却不知她炼出的毒,只能毒死自己的亲儿子。”
沈若替他补全,取出空间里的雪参切片——这是最后一支千年参,根须还带着她昨夜研磨的驱虫散药粉。
殿外突然传来争执声。
新上任的陈典医被侍卫按在丹墀下,袖口掉出半片曼陀罗花瓣。
“皇后娘娘明鉴!这是太医院旧部塞给卑职的!”
他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第三库房的虫蛹原料,都是张院判生前亲自调配的!”
沈若蹲下身,用银针挑起花瓣:
“曼陀罗花喜阴湿,太医院地库的湿度的确适合种植。”
沈若出乎意料的捏住陈典医后颈,那里有道与冷云相同的十字刀疤。
“你袖口的金粉,分明是储秀宫毒案的残留物。”
楚墨将茶盏往案上一磕,釉面裂开的纹路竟与矿洞刻痕别无二致:
“陈典医,昨夜雁门暗桩送来的虫毒解药,为何多了两味不相干的药?”
陈典医浑身发抖,额角冷汗砸在金砖上:
“那是……那是冷相旧部的暗号!他们说只要在药方里加雪莲和血竭,就能……”
“就能让北疆百姓以为虫毒无解,转而投靠他们。”
沈若替他说完,指尖划过《太医院改制条陈》上的朱砂批注
“可惜他们不知道,雪莲加雪参,恰好是虫毒的克星。”
沈若从袖中取出青瓷瓶,倒出的驱虫散混着雪莲清香:
“这是本宫新制的改良方,你闻闻——”
陈典医刚凑近,突然瞳孔骤缩:“这味道……是三叶草根系!”
“看来你很清楚冷云的制毒配方。”
楚墨冷笑,指腹敲了敲案头的《大楚药典》。
“冷云用曼陀罗花混淆视听,实则虫蛹最怕三叶草的生物碱。你帮他在太医院私藏毒雾原料,究竟想给谁用?”
陈典医瞬间咬破舌根,黑血溅在沈若袖口。
沈若看着他瞳孔逐渐涣散,指尖搭上他腕脉:
“是‘牵机散’。看来有人怕他说出第三库房的秘密。”
楚墨递来帕子,在触到她指尖时猝不及防的攥紧:
“阿若可知,为何朕执意让你总领太医院?”
楚墨指腹蹭过沈若掌心薄茧。
“只有你的银针,既能救人,也能让那些虫蛀们尝到蚀骨之痛。”
申时三刻,太医院正堂。
沈若将陈典医的尸身推到阶下,目光扫过伏地的太医们:
“三年前痘疫,太医院多领的三斤血竭,足够毒死三十个胎儿。”
沈若踢开脚下的虫蛹罐,里面滚出半片金粉血书,“这些虫蛹,本应是治痘疮的药引,却被你们拿来炼毒。”
为首的王太医叩首时,腰间玉佩滚落在地——双鱼纹路与冷云的残佩严丝合缝。
“原来你就是冷云安插的‘云先生’。”
沈若用银针挑起他衣领,露出后颈的曼陀罗刺青,“冷云用‘迷心散’控制太医,你却主动服下虫毒,只为证明自己‘忠心’?”
王太医突然狂笑,从袖口甩出毒雾:
“沈若,你以为封了雁门矿洞就能斩草除根?太后当年留下的虫毒配方,早已随着药材流入民间——”
楚墨的剑刃比毒雾更快,直接刺穿他咽喉。
沈若看着王太医手中掉出的密信,抬头时正对上楚墨眼底的暗涌:
“上面写着‘双鱼合璧,血祭南疆’,这是冷相余党的新阴谋。”
“南疆?”
沈若想起矿洞石壁上的妊娠纹,抓住楚墨手腕,“冷云日记里的‘念芙’,是太后的闺名!当年她在南疆行宫安胎,会不会……”
“南疆的确有个双生蛊的传说。”
楚墨展开北疆军报,地图上的三叶草标记旁,新添了南疆巫蛊的密报。
“太后当年用双生子血炼毒,可能在南疆留下了后手。”
沈若摸出空间里的《千金方》残页,叶脉纹路竟与军报里的蛊虫图腾重合:
“冷云用自己的血替换你的,南疆蛊毒对他无效。太后的配方里还有一味药——”
“是你的血。”
楚墨按住沈若指尖,龙纹玉佩与双鱼玉佩相击发出清响。
“当年相府大火,你母亲用雪参吊住我性命,却把真正的沈家嫡女……”
“真正的沈家嫡子是冷云。”
沈若替他说完,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断尾求生”。
“冷云明知自己不是双生子,却甘愿做替身,由于他知道,只有你的血才能破解南疆蛊毒。”
殿外传来焦糊味。小太监惊慌禀报:
“启禀陛下,太医院第三库房走水!”
沈若与楚墨对视的瞬间,同时冲向地道暗门。
火势中,她看见王太医尸体旁蜷着个小宫女,手里攥着半片驱虫散方笺——正是今早她亲手发给太医院的。
“别碰!”
楚墨将沈若护在身后,剑尖挑起方笺,只见背面用曼陀罗汁写着:“双生血引,缺一不可”。
沈若想起冷云轮椅下的机关,猛地拽住楚墨衣袖:
“第三库房根本不是矿脉入口,是南疆蛊阵的阵眼!他们想借失火引我们入局——”
话音未落,地面出乎意料的裂开,无数蛊虫破土而出。
沈若捏碎袖中冰片,只见楚墨瞳孔骤缩,竟挥剑斩断她一缕发丝!
“阿若别动。”楚墨的声音发紧,剑尖挑落她发间的蛊虫,“是‘逆鳞蛊’,见血封喉。”
沈若这才看清,蛊虫背甲上刻着与太后棺椁相同的云纹:
“当年太后用双生子血炼毒,这些蛊虫早已认主。而你的血——”
“能引蛊,也能灭蛊。”
楚墨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旧伤,那是冷云替他试药时留下的疤,“冷云用命换来的解毒方,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他握住沈若的手,银针刺破两人指尖,血珠滴入驱虫散。
蛊虫嗅到血气就暴动,在触到药粉的瞬间化为黑水。
沈若望着他泛青的唇色,想起矿洞石壁上的安胎药方:
“楚墨,当年太后在南疆养蛊,真正的目的不是炼毒,而是……”
“而是用蛊虫保住双生子。”
楚墨替她擦去额角冷汗。
“冷云的日记残页里写着‘替皇弟受过’,他明知自己不是血脉正统,却甘愿做毒蛊宿主,只为让我活下来。”
戌时,两人站在太医院废墟前。
三叶草在灰烬中抽芽,根系缠着半块烧焦的玉佩——正是冷云的双鱼佩。
“他用死士身份做饵,让所有人以为双生子已毁,实则替你在北疆暗桩里埋下解药。”
沈若攥紧楚墨掌心的血痕,“就像这三叶草,表面是杂草,根系却能封死整个毒雾管道。”
楚墨低头吻她眉心,龙纹玉佩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太医院的改制条陈,朕已用朱砂批注。”他把圣旨递上,“明日早朝,由你亲自宣读新诏。”
他展开空白圣旨,递上狼毫,“来,阿若皇后,教教朕,如何用医术写就治国的药方。”
沈若接过笔,墨汁在圣旨上晕开三叶草形状。
她望着东方既白,想起初遇时他闲散的模样,此刻在他眼中看见万里山河:
“治国如医人,需先祛腐肉,再补气血。”
“那朕的皇后娘娘,打算先从哪味药开始?”
楚墨轻笑,指尖蹭过她泛红的眼角。
她将驱虫散方笺压在圣旨下,抬头时目光如刃:
“就从太医院那些浸满毒汁的账本开始。至于南疆蛊阵——”
“南疆的事,本宫亲自去。”
她摸出空间里的最后一支雪参,不是为入药,“这味药,该留给北疆的百姓。而我们……”
“而我们要做的,是让这双手既能握银针,也能握玉玺。”
楚墨替她理了理发簪,簪头的三叶草坠子轻轻晃动,“阿若可还记得,冷云在矿洞刻的最后一句话?”
沈若望着渐亮的天空,想起石壁上的血字:“以血为引者,必自噬其血。”
她将雪参研成粉末撒向废墟,看三叶草在灰烬中疯长:
“冷云用命守住的秘密,终会成为照亮大楚的药香。”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已是五更天。
沈若看着楚墨发间新添的银丝,忽然明白所谓天作之合,不过是两个被命运碾碎的人,在权谋与医术的刀刃上,为彼此筑出的清平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