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猪头医生像放置一个装扮精美的礼物、将我放置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的时候,我正不动声色围观好几个人头医生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擦拭换眼手术那会儿滴落的血迹。
这让我感到困惑。
因为早在猪头医生把我“安置”好之前,就有从暗门后回来的人头医生来报:走廊上全是滴落的血迹。
那是我的,我心知肚明。
“……应……应该就是这个病人的。”
或许是猪头医生格外特殊对待我的原因,人头医生不知不觉中将我当成了和猪头医生一样、需要谨慎对待的人。
他说这话时不仅不敢看人头医生,甚至连我也不敢看。
猪头医生闻言,目光在我和说话的人头医生之间逡巡。
“她为什么会跑到观赏区去?还把自己眼睛弄瞎了?”阴恻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人头医生欲哭无泪。
他怎么会知道呢,这话问我还差不多。
“监控弄来了吗?”猪头医生话音未落,之前跑向监控室的几个人头医生就迈着小碎步跑来了。
他们中为首的人恭敬地捧着一个平板,而猪头医生就坐在沙发上好端端等着,没有挪动分毫,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意思。
这场景让我想到古代的太监和皇帝,这些人头医生对猪头医生兢兢业业的样子当真像极了奴才对他们的主子。
我转念一想,猪头医生在医院拥有如此高的地位以及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可不就相当于是这座医院的皇帝么……
“监控……在这里。”
可怜捧着平板的人头医生跑得气喘吁吁,却在回话的时候连粗重的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可见他们在猪头医生面前都谨小慎微到了什么地步。
但这完全说得通。
要是我每天的工作是替一个阴晴不定、根本分不清喜怒哀乐的老板打杂,并且这个老板还可以随意拿走我身上的任何器官——比如眼球,我也会像这些人头医生一样卑微的。
我看着猪头医生接过平板,悬着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
监控应该把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拍了个清清楚楚,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准备迎接我的死亡结局。
猪头医生眯起眼睛盯着平板,脸色越发阴沉,他冷着嗓音,“这就是你们弄来的监控?”
一众人头医生低眉顺眼站在沙发前,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往外冒,“对不起朱……朱医生!我们也不知道监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才理解这些人头医生的惶恐从何而来,不只是因为猪头医生以往日积月累的淫威,他们更害怕猪头医生指责他们办事不利。
可是监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猪头医生背对着我坐着,我保持下半身不动,稳定核心,努力控制上半身往猪头医生的方向探,好在那些人头医生怕得大气也不敢喘,更别提抬头看我,我得以顺利看清猪头医生手里平板上的画面。
完全不是我预料中的清晰监控,而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充斥着屏幕的雪花。
看着这画面,我脑子自动响起与之配套的滋滋电流声。
监控不知道为什么……和间歇性报废的老旧电视一样,只剩下了满屏雪花。
我松了口气,应该暂时死不了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上天都站在我这边保佑我,我才大概和小女孩Y有关。
恐怖游戏里应该没什么上帝、老天,有的只是能够影响游戏进程的关键Npc。
我的第六感在告诉我:我的这个猜测是对的。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回看我和Y之间发生的事……我很难不怀疑我的眼球突然爆开也和她有关系。
当然,我不是怀疑她害我、故意用线索设置陷阱引诱我上当。
她的出发点应该是好的,只是她为我指明的这条路大概有些“操之过急”,不是经历尚少的我能接受的。
这就好比突然越级打怪,即使最后侥幸胜利,也一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我拿到了这个阶段不应该拿到的线索——小女孩星星的日记本,自然也要承受和线索相当的代价。
只是没想到猪头医生“妙手回春”,三下两下就帮我把这个代价抵消了。
虽然眼眶里塞着别人的眼珠子感觉有些怪异,但总比空着一个大洞漏风好,在换眼手术之前,眼眶里残留的神经每分每秒都在发痛。
很快,蹲在地上忙碌的人头医生将地毯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那洁白如初的效果,着实夸张,让我想要找他们要清洁剂的链接。
这比那些假广告的效果看着还要诱人。
不知道走廊里我眼球爆开的那些痕迹清理干净没有。
猪头医生没有再纠结监控的事,既然暂时无法得知原因,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
随着电梯“叮——”一声响,客人到了。
我抬起眼帘,直直地看着那个方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些人渣的样子看个清楚。
电梯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黑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一开始我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因为他用丝帕捂着口鼻,一副闻到难闻味道所以难以忍受的模样。
有人在电梯里抽烟了吗?
很快我就明白,他难以忍受的、是和他同乘一个电梯那些人身上的穷酸味。
因为他才快步离开电梯,就飞快移开了覆在脸上的丝帕,脸上的神态也舒展开来。
他讨厌的不是电梯里的味道,而是电梯里的人。
这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我和阮妍双第二次见面时,她也对我露出过相似的神情,微微皱起眉头和鼻子,稍稍眯起的眼睛里是完全无法掩饰的嫌弃。
她那么美丽的一张脸,也因为这个刻薄表情而变得让人生厌。
遑论此时这个模样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他这样的行为直接让他看起来面目可憎。
他和阮妍双相似的举动让我想到一句话,可以说是世界上难得一见的流传甚广却让我无比讨厌的一句话:
穷人身上是有味道的。
我不知道最开始说这句话的人是怀着多么高傲的心态,抑或是有什么特殊语境,但都不妨碍我讨厌说这句话的人。
讨厌到想把说这话的人都杀光。
富人已经占尽了这世上的好处,到头来还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点评那些被他们榨取利益和价值的穷人么?
“朱医生!”男人爽朗笑开,大步流星走向猪头医生的方向。
他的模样平平无奇,但我却无法准确判断他的年纪,因为他看起来顶多四十岁,却已经两鬓斑白。
一种可能是,他的年纪和他的模样匹配,两侧的白发不过是掌握了太多财富后每天殚精竭虑的后遗症;另一种可能则是,他的年纪和他的白发匹配,他的皮肉表现出来的年轻态是保养得当的结果。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我很不爽。
所以我正盘算着用猪头医生口袋里那把小刀割破这人喉管的n多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