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悟锋摇摇头道:“大师不必多言!上山之前我就说过,绝不强逼入伙,怎能出尔反尔?”
“不妨安心在此多住几日,待兄长决定何时下山时,自当亲自送你离开。”
杨志心中稍安,说道:“多谢徐寨主!”
徐悟锋为何执意挽留杨志?
杨家世代为麟州豪族,凭借武力称霸一方。
周太祖郭威登基后,杨信自称刺史,获得认可。
从杨信到杨业,直至北宋末年,杨家历经百余年,与契丹、西夏多次交战。
若说杨家仅靠一把祖传宝刀维系威名,显然不合情理。
文人常以诗书传家,而杨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则传承的是丰富的实战经验。
自大宋立国以来,杨家一门始终为国守边,浴血奋战,积累了诸多用兵之道。
这些宝贵的经验,皆是以无数将士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即便如今杨家日渐衰落,徐悟锋仍坚信,杨家绝不会毫无遗憾。
于是,他热情款待杨志,不仅安排住宿,还准备了新衣新鞋,令杨志倍感温暖。
次日,徐悟锋亲自陪同杨志前往宛子城,观摩梁山兵士操练。
见杨志对军阵颇为向往,徐悟锋便诚恳求教:“杨制使出身名门,必定深谙兵法,请不吝赐教。”
杨志谦逊回应:“寨主麾下军纪严明,就连禁军都难及万一,难怪能在济州之战中大获全胜。”
徐悟锋笑着回应:“练兵与临阵大不相同。
正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再多演练,也需实战检验。
杨家传承百年,想必留存不少带兵经验,望制使多多指教。”
“原来是看中了这一点。”
杨志心中暗自思量,徐悟锋对他如此礼遇,虽有所图,但他并不排斥,随即说道:“徐寨主若有疑问,我定知无不言。”
徐悟锋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请杨制使随我去讲武堂。”
两人到达讲武堂时,山寨首领皆已到齐。
徐悟锋对讲武堂极为重视,他知道梁山若想长远发展,必须向正规化迈进,仅靠那种**打法难以持久。
鲁智深上山后不久,讲武堂便成立,且开始了军事推演。
徐悟锋与众头领商议,制定出大致框架,他虽为穿越者,对此或许较普通人易理解。
未曾亲历,但至少见过,从最初的摸索尝试,再到每次推演后的逐步修正,如今林冲上山后,体系已初具规模。
除去徐悟锋外,获胜次数最多的当属鲁智深。
经历过战场,跟随小种征战多年,鲁智深虽不算大将之才,但实战经验丰富,在众多头领中已显优势。
其次是史文恭,他是山寨中少数有文化的成员,当别人还在学习写字时,他已经深入研读兵书。
进步最为显着的是卞祥,这位农家出身的汉子思维敏捷,又勤于钻研,难怪原着中能成为田虎身边的右丞相太师。
令徐悟锋意外的是杨林,尽管锦豹子武艺 ** ,却极聪慧,甚至能与史文恭过招。
另外,山士奇、孙安、樊瑞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而杜迁、宋万、刘唐等人则显得**。
至于李逵、项充、李衮等人,表现令人堪忧,尤其是李逵,简直难以直视。
项充、李衮这对兄弟虽不似李逵般愚钝,但因祖辈从未涉足军旅,缺乏相关传承,加之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作战时犹如黑社会 ** ,一味向前冲锋。
战场上,指挥调度全依赖鼓角旗号。
李逵为人直率,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吃力,却精通复杂的旗号和战鼓。
每逢作战,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
即便面对鲁智深、卞祥这样的高手,他也只能被动挨打;就算是对上项充、李衮,也只能处于劣势。
项充与李衮经过历练,已学会包抄与埋伏的战术,而李逵则成了单纯的实战经验积累者。
豹子头初来乍到时并不适应,但很快掌握了诀窍。
虽然他演练的机会不多,却击败过史文恭、孙安等人。
至于徐悟锋,凭借穿越带来的知识优势,在众人中显得尤为突出。
然而,他并非不可战胜。
很多时候,他故意设置难题进行实验,力求在失败中汲取教训。
对他而言,战场上少犯错误的关键在于平时多经历磨砺。
当下杨志正在山上,徐悟锋决心挖掘他的所有军事智慧,绝不会轻易放过。
起初,杨志感到十分尴尬,因情况紧急毫无准备,只能讲述家族的古战场故事。
作为杨家后代,他的言传身教显然与众不同,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让众首领赞叹不已。
论武艺,山上的好手自然不止杨志一人,但说到行军布阵之道,即使是综合大家所学,也难以超越这位出身将门的杨志。
鲁智深、林冲、卞祥等人虽强,却仍稍逊一筹,这便是家族传承的力量所在。
如果杨志的运气不是如此糟糕,复兴先辈荣耀并非遥不可及。
第二天,杨志有所准备,并参与了兵阵演习,为了不被轻视,他分享了不少实用策略。
众头领纷纷记录,就连一贯莽撞的李逵也在多次实践中领悟到作战不能一味蛮干的道理。
若想避免梁山陷入困境,不仅士卒需要刻苦训练,首领更需全力以赴,不容懈怠。
连着三天过去,徐悟锋注意到杨志在观看士兵操练时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大方地点头,允许青面兽一同参与。
九天时间转瞬即逝,眼看新年将至,杨志向徐悟锋告别,踏上了归途。
他深知,若继续留在水泊梁山,恐怕会难以割舍这份自在。
杨志并非天生悲观之人,他的家族曾辉煌一时,祖父杨怀玉更是享有“玉面虎”的美誉,相貌出众自不必说。
然而,脸上的青色胎记像是一道晦气符咒,伴随他一生,阻碍了他的前程,更使他时常陷入困顿。
东京城里,杨志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制置使;但到了梁山,却成为众人争相结交的对象。
每日都有人邀他饮酒,虚心请教兵法,这令他倍感振奋。
梁山讲武堂的演武同样让杨志兴奋不已。
这里人才济济,无论是史文恭、林冲还是鲁智深,又或是山士奇、卞祥、孙安,无不让他赞叹连连。
梁山上下团结一心,即便是一般的喽啰或新来的百姓,也都洋溢着乐观的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这样的环境中,杨志也渐渐放松下来,但他明白,自己肩负着家族的责任,绝不能就此入伙。
徐悟锋理解杨志的处境,并未执意挽留。
他清楚,杨志在东京丢失花石纲后,又因生辰纲事件被迫 ** 。
这条路虽艰难,但他选择了坚持,而非走向末路。
当初加入高俅幕府押运花石纲时,杨志已承受了不少非议。
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无疑是对祖辈荣耀的一种冒犯。
杨志深知自身处境,但他心中所想的是,不论过程如何,只追求最终的结果。
他相信,总有一天能攀上高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从而洗清过往的污点。
看着船即将靠岸,杨志思绪翻涌。
一行人踏上陆地后,徐悟锋带领群雄,亲自将杨志送出了十几里地。
杨志停下脚步,拱手道:\"徐寨主及各位头领,请止步于此,我自往东京而去。”
徐悟锋递过一包金银,塞入杨志手中,说道:\"若在京都不顺心,可随时返回梁山。”
\"多谢徐寨主!\"
杨志轻叹一声,再次向众人拱手,牵起徐悟锋赠的马,缓缓转身离去。
鲁智深摇头道:\"这杨志也是个痴迷官职之人,丢失花石纲之事,即便当今赦免,高俅怎会轻易放过他?\"
此言甚是准确,花石纲乃用来讨好皇帝之物,如今遗失,仅凭些许钱财就想安抚高俅,实属妄想。
众人皆点头附和,林冲更是长叹不已。
徐悟锋微笑道:\"各人心志不同,不可勉强!强留其人,只会使其郁郁寡欢。”
无需多言,他便带领兄弟们返回山寨。
且说杨志牵着马,带着行囊财物,一路朝东京进发。
数日后,遥见汴梁城,只见:
万家灯火,红绿交错映辉;三市六街,衣冠云集繁华。
凤阁高耸,金玉璀璨;龙楼巍峨,琉璃闪耀。
花巷柳径,佳丽如云;楚馆秦楼,歌伎无数。
豪绅宴饮,公子游赏。
杨志寻了家客栈,安置好行李,卸下兵器,又饱餐一顿。
几日后,托人前往枢密院疏通关系,欲重新谋得殿司府制使之职。
杨志耗尽所有积蓄,连徐悟锋赠送的金银也用去大半,方获文书,得以面见殿帅高太尉。
杨志踏入厅堂,高俅阅尽他过往的历事文书后,怒指其鼻斥责:“汝等十名制使运花石纲,唯独汝将其遗失,且未呈报亦逃避追捕至今。
如今即便赦免汝罪,亦难再委以重任。”
高俅并未刁难,仅将文书批驳,随即将杨志逐出殿帅府。
杨志心绪烦乱,返回客店,暗自咒骂高太尉过于狠毒苛刻。
此后数日,他每日借酒消愁,短短六七天便耗尽仅余的银两。
眼看除夕将近,他囊中羞涩,不知如何度岁。
抚摸祖传宝刀,杨志长叹一声,几番权衡后毅然决然携刀出门。
刚出店门,寒风呼啸而至,卷起遍地枯叶。
他行至马行街,于刀上插草标,立于街旁售卖。
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杨志连连叹息,自责沦落至此竟需街头卖刀,对高俅更是怨愤难平。
复又想起若早知今日,不如留在梁山泊为寇。
正当寒意侵袭令他近乎麻木之际,忽然听见有人高喊:“快避让!大虫来了!”
杨志疑惑不解,东京城怎会有猛虎?
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身形魁梧的醉汉踉跄而来,面容粗犷,状若狂徒,活脱脱像极了梁山的李逵。
此人乃京师恶名昭着的泼皮,唤作没毛大虫牛二,平日里专横跋扈、惹是生非。
东京的达官显贵若有不便亲自处理之事,常托牛二代劳,即便惹上官司,亦有贵人庇护,故官府奈何不得。
见众人都已散开,唯独杨志守着刀待售,牛二遂上前挑衅。
面对寻衅者,若非一击毙命,必会被其纠缠致死。
杨志被牛二纠缠得烦躁不堪,想到近来的种种遭遇,怒火涌上心头,正欲拔刀之际,前方忽然迎来一顶暖轿。
轿中之人听见动静,撩开帘子,一眼瞧见杨志与牛二,立刻示意停下。
轿内走出一位四十余岁的男子,气度不凡,他注视着二人,开口便问:“牛二,你又在这儿惹事?”
牛二虽已醉酒,却认出了来人,顿时清醒了几分,赶忙堆起笑容,对杨志退到一旁,恭敬道:“原来是李都管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闪开,这里没你的事!”
李都管无视牛二,直接将目光投向杨志,笑道:“这不是殿帅府的杨制使吗?怎会沦落至此?”
杨志连忙行礼,道:“见过李都管,小人杨志见过。”
原来此人正是驸马王晋卿府上的亲信。
李都管道:“许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杨志硬着头皮回答:“小人押运花石纲时,在黄河失事,丢了官职,现下手头拮据,不得已才……”
“卖刀来了?”
李都管轻笑一声,“当年王太尉多次寻你,你都不愿出手,如今倒是舍得卖了?”
杨志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李都管见状并未多言,直接摘下草标,说道:“跟我走吧,王太尉久闻此刀之名。”
杨志见李都管入轿,心中一动,随即紧跟而上。
牛二目送二人远去,喃喃自语:“哼,什么制使,今天算你走运,否则……”
王晋卿乃宋神宗的驸马,娶蜀国大长公主为妻,任左卫将军、驸马都尉,人称小王都太尉。
此人 ** 倜傥,与赵佶未登基前便是至交,关系甚笃。
待到赵佶登基,王晋卿自然成为座上宾,虽仅任闲职,却无人敢轻视于他。
王晋卿擅长诗词书画,其词清丽脱俗,画作则优雅而润泽,这正是赵佶欣赏他的缘由。
然而,此人并非善类。
他的妻子蜀国公主温柔贤惠,从不嫉妒,身为公主却每日悉心侍奉婆婆。
后来,蜀国公主病重,王晋卿愈发放纵,竟与小妾当着公主面 ** ,令公主悲愤交加。
宋神宗得知此事后,将王晋卿降职,并亲自探望公主,询问有何诉求。
蜀国公主心地善良,请求恢复王晋卿官职,次日便撒手人寰,唯一的孩子也在三岁时夭折。
王晋卿可谓“升官发财死老婆”。
话说杨志随李都管来到驸马府,见到了小王都太尉。
“小人拜见太尉!”杨志恭敬行礼。
王晋卿瞥了杨志一眼,视线落在那把刀上,笑道:“让我看看你的刀。”
“请太尉过目!”杨志不敢迟疑,双手呈上祖传宝刀。
王晋卿接过,拔出刀鞘,只见寒光耀眼,冷气逼人,远观似冰封玉池,近看似雪落琼台。
刀身花纹繁复,宛如丰城狱中铁剑飞出;紫气横亘,恰似楚昭梦中所得。
其锋芒远胜太阿巨阙,媲美莫邪干将。
“好刀!”王晋卿赞叹,脸上满是喜爱之情。
王晋卿虽为文人,却酷爱兵器,府中设有专门存放刀剑盔甲的库房,堪称兵器收藏家。
他对杨志手中的宝刀心仪已久,只是杨志不愿出售,他也未强求,不想今日竟主动献上。
王晋卿反复端详宝刀,头也不抬地问:“杨志,你这刀如今值多少银两?”
杨志心思缜密,立刻答道:“太尉若喜欢,这刀便是您的,无需分文。”
王晋卿这才抬头,笑道:“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府中之物,你若中意,尽可带走。”
杨志急忙说道:“小人不敢冒犯,请太尉帮忙说句话,让我的职位恢复原状即可。”
杨志明白,王晋卿虽无实职,却是官家常客,而高俅未发达时曾是其府中的门客。
高俅虽然有些问题,但他重情义,帮过他的人会得到百倍回报。
反之,得罪他的人也难逃后果,王进就是个例子。
杨志认为,有王晋卿帮忙,事情应该不难解决。
王晋卿摇头道:“杨志,你太不懂事了。
别的差事办砸了,我还能为你求情,高俅也不会刁难你。”
“可你偏偏丢了花石纲,官家一心想着工程进度,你丢了一船货物,又要耽搁多久?”
“你知道高俅是如何升官的吗?他侍奉得当,官位稳固。
可如果你因丢了花石纲影响工程,官家得知岂会善罢甘休?”
“杨志,高俅虽出身我家,但今非昔比,我也不能轻易开罪他。”
杨志听后,心中一沉,忙拜谢道:“恳请太尉指点一条明路。”
王晋卿思索片刻,问李都管:“你有何计策?”
李都管灵机一动,说:“前几天济州知州不是有信来吗?不如让他去济州?”
“此计可行。”
王晋卿眼前一亮,对杨志说:“济州你应该知道吧,那知州任清荣前些日子托我办事,我给你写封信,你带着信去找他。
听说济州盗匪猖獗,凭你的家世,定能获得青睐。”
原来,自从济州官军战败,任清荣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大量银钱送往东京,一面掩盖失败责任,一面谋求调动。
任知州文笔出色,加之贿赂,失败责任已被掩盖大半,但调动并非易事。
官场如棋盘,位置固定,哪有空缺随意填补?
杨志听罢此言,心中暗自一惊,心想济州的匪患,除了梁山泊还能有谁?难道自己真要与梁山为敌?
然而此时的杨志已无退路,见王晋卿如此提议,也只能恭敬地拜谢:“多谢王太尉。”
“不必沮丧,古人云:天生我材必有用。
你到济州后,任清荣念在我面上,定会接纳你。”
“凭你的才能,还怕谋不到一官半职吗?”
王晋卿哈哈一笑,随即不再多言,命人取来笔墨,写下一信交付于杨志,另赠百贯钱。
杨志接过书信与银两,再三感谢,随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王晋卿目送杨志远去,轻抚手中的宝刀,笑意盈盈:“昔日我多次劝说,杨志始终不愿出售此刀,如今不过百贯便得手,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李都管奉承道:“太尉,这刀似乎并无特殊之处,若想拥有宝刀,何必这般费神,直接打造一把即可。”
王晋卿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此乃金刀杨无敌所用之物,不知曾饮过多少契丹人的血,更斩杀过辽国驸马。”
“试问,这种沾满敌军鲜血的宝刀,岂是寻常铁器可比拟?”
李都管再次献媚:“太尉所言极是,实乃小人见识浅薄。”
王晋卿未再多言,只是把玩着宝刀,却忽而长叹一声。
李都管急切询问:“太尉今日得此宝刀,为何叹息?”
王晋卿答道:“你身为我的亲信,怎会不知我所求者,不过是杨志的宝刀与徐宁的宝甲。
现宝刀已在手中,只盼能获得那宝甲。”
“可惜,我已经出到三万贯,徐宁依旧不肯出手。
他身为金枪班教头,不同于杨志这般窘迫。”
李都管笑道:“此事易如反掌,太尉只需稍加计谋,区区金枪班教头,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