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成这番表演,即便放在影视界,也能秒杀众多小鲜肉,甚至让影帝都自惭形秽。
他话音刚落,转身欲离。
昂首阔步间,实则内心忐忑。
若自己真走出大殿,难保不会被近卫军斩首,这一念头让他想放缓脚步。
但转念一想,稍显畏惧便会彻底失去生机。
田虎、王庆之事,朝中早有奏报,只是他一直压下不提,虽是蔡京授意,但他亦难辞其咎。
赵佶若执意追查,梁师成即便逃出生天,也可能遭受灭族之祸。
梁师成唯有孤注一掷,若是侥幸过关,不仅保命,或许还能更得赵佶信赖。
多年来侍奉赵佶,梁师成深知皇帝脾性,哪怕无能或德行有亏,只需忠诚,便有机会得到宽恕。
听闻梁师成此言,王黼等人恍然大悟,好似抓住救命稻草,哭喊着辩解,称因顾及迎合圣意,故未敢上报。
然而近卫军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解释,依旧驱赶众人。
“住手!”
赵佶勉强说出一字,语调虽仍带怒意,但在场众臣听来宛如仙乐。
王黼等人连忙跪拜,感激皇上的宽容。
赵佶不过一时气愤,口出重言,绝非真心。
梁山泊之乱当前,若真屠戮百官,实为动摇国本,他不过是借此震慑。
叹气后,赵佶说道:“众卿未能直言进谏,也是朕失察所致。
朕将颁布罪己诏,抚慰民心,广开言路,革除弊政。”
宿元景虽受惊吓,却见天子悔悟,深感欣慰。
当今赵官家总算说了句让人认同的话。
宿元景出班道:“陛下英明!天资聪慧,若勤于治国,不用几年,必能国泰民安,成就一代贤君。”
王黼却上奏:“陛下为天下之主,怎能颁布罪己诏?百姓随贼,实因蔡京施政失当,民负过重。”
“自臣任相以来,已废蔡京诸多法令,然时日尚短,成效未显。”
“然臣坚信,不久后百姓自会明白朝廷用心良苦,不再追随叛匪作乱。”
王黼金发金眸,巨口能吞拳,仪表堂堂,状似胡人。
他善言辞,又擅逢迎,先攀附蔡京,后巴结梁师成,倚仗二人力,未遭排挤,反居高位。
然而,王黼才疏志大,无治政才能,只知近来百姓生活日益艰难。
他认为蔡京政策有误,遂全面废止蔡京的茶盐法,恢复旧制。
江南除花石纲外,蔡京的茶盐法也让百姓负担沉重。
王黼以为如此可复前朝盛景,却不料朝廷 ** ,令百姓苦不堪言。
至于赵佶提议下罪己诏……
别开玩笑了。
若赵佶都下罪己诏,那他们这些臣子岂不都要表态?谁愿意自打脸?
再说,万一赵佶真想做明君,他们这些奸臣以后还怎么聚财?绝不能让几个草寇断了自己的财路。
蔡攸也站出来说:“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派兵剿灭贼寇。
朝廷以雷霆手段平定梁山泊,便可镇住其他匪徒。”
“若陛下下罪己诏,只会让贼寇轻视,以为陛下惧他们……”
说到此处,蔡攸为难地望向皇上。
蔡京虽被罢相,蔡攸却未受影响。
赵佶行事自有其精明之处,他一面削弱蔡京的权势,一面又提拔蔡攸,倘若日后蔡京重获重用,他倒乐意见到这对父子相争。
赵佶拍案而起,愤然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我大宋尚有雄兵百万,岂会被这些匪寇吓倒?\"
蔡攸紧随其后补充道:\"那些匪寇惯于蛊惑民心,尤其那个徐悟锋,假意行仁,实则误导愚民。”
\"若此时皇上下罪己诏,匪寇极可能借此机会,将所有过错全归于陛下。”
\"乡野百姓愚昧无知,臣担心此举反而会让匪寇势力壮大。”
赵佶听后陷入沉思。
他虽意识到自身有些许过错,但普天之下皆属王土,率土之滨尽为王臣,他可以自省,却无法容忍他人指摘。
尤其不能接受匪寇强加的罪名。
宿元景见状,连忙进言:\"如今民心浮动,陛下若能下罪己诏,必能安抚民心。
反之,恐怕百姓会被匪寇利用,对朝廷造成不利影响。”
王黼随即反驳:\"宿大人先前也承认,梁山匪寇不过数万,尚不足以引发天下大乱。
为何今日却要逼迫陛下下罪己诏?\"
\"一旦罪己诏颁布,只会沦为叛逆者的笑谈,并将记入史册。
宿大人此举不知有何意图?\"
\"至于王庆、田虎之辈,不过是聚集了些许流民,纵使人数上万,也不过乌合之众。
东京有八十万禁军,何须惧之?\"
所谓八十万禁军,不过是宋仁宗时期的旧账,如今禁军登记在册的数量大约只有六十万。
这只是纸面上的数据,实际数量还要少得多。
史料记载,定州知州向赵佶汇报时提到,定州路的常规兵力可达十万,但在春秋两季的大规模演练中,实际参训的不足六 ** 。
也就是说,定州表面兵力十万,实则只有六 ** 。
定州地处河北前线,与辽国接壤,一旦辽军侵扰,定州首当其冲,仅靠六 ** 兵力,如何能保卫家园?
八十万禁军的名号,不过是虚设以多领空饷,朝中权臣均分其利,王黼自是获利颇丰。
见王黼欲加罪于己,宿元景忙道:“微臣一心为国,请陛下明鉴。”
赵佶注视宿元景,问:“朕信你品行端正,只想问你,天下是否已大乱?”
宿元景沉思片刻后答道:“梁山泊作乱,京东局势虽令人担忧,却尚未危及国家根基。”
“田虎、王庆等人虽为一方豪强,但也只是逞一时之势,不足以搅乱天下。”
赵佶闻言松了口气,点头称:“如你所言,那朕暂不颁布罪己诏,先派兵平定叛乱,之后再做决断。”
“吾皇英明!”
王黼立即奉承,其他奸臣亦随之附和。
若皇帝下罪己诏认错,身为大臣的他们也会受牵连。
皇帝认错尚可免责,他们若坦白过失,则易遭政敌攻讦。
那些被排挤出中枢的正直官员,或许会借机反击。
一旦他们掌权,之前所为恶事足可致这些奸臣覆灭。
梁师成、王黼等人平日互有争执,但在关键时刻必会一致对外。
宿元景见此,只得说:“陛下英明,但广开言路之事不可再拖延。
可下旨让百姓皆可上书,知悉民情以便治理。”
听宿元景提到万民上书,王黼暗骂其狡猾。
在民间,王黼等人名声极差,赵佶在位时,除蔡京等六贼外,还有梁方平等十恶之名流传。
当时有童谣传唱:“打破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
杀了茼蒿,割了菜,吃了羔儿荷叶在。”
“筒”指童贯,“蔡”即蔡京,“羔儿”便是高俅。
荷叶象征着何执中,他虽不及蔡京那般 ** ,却同样身为 ** ,一味迎合皇帝,专注于粉饰太平。
再如:金腰带,银腰带,赵家天下朱家败。
此句讽刺朱勔,指责他搜刮民财,损害赵家江山,破坏民众幸福生活。
从另一方面看,这些谴责奸臣的童谣,也揭示了当时宋朝的衰败,百姓无处申诉,只能借歌谣抒发不满。
王黼深知这一点,若允许百姓上书,恐怕皇帝收到的尽是咒骂信。
王黼急忙进言:“百姓只关心个人利益,对朝政难有见解。
即便允许上书,也是要求减税。”
“眼下除了应对童贯与西夏的战事,还有修建之事,处处需要开销。”
“若让百姓上书,意见恐难采纳,反倒让人觉得陛下虚伪,损害陛下声誉。”
童贯今日未至,赵佶体恤其辛劳,召十节度使议事,故特许他免朝。
梁师成亦表担忧,称朝臣及地方官每日递上的奏章已超百件,若再加民间上书,恐奏折堆积如山。
梁师成深知赵佶性格,此言正切中要害。
赵佶对政务本无太多兴趣,早年为端王时,便沉醉于诗酒 ** ,全然不顾朝政。
传闻赵佶出生前,宋神宗曾观李煜画像,随后诞下赵佶。
宫中流传:诞下之时梦见李后主来访,故文采出众,远超李煜。
此说法虽不可信,但赵佶确有几分李煜之风。
若他一生只做闲散亲王,或许可享安逸,甚至赢得“风雅王爷”或“书画名家”的美名。
然而世事难料,兄长哲宗骤逝,无子继位,向太后垂青赵佶,遂登大宝。
昔日富贵闲散的端王赵佶,一跃成为九五之尊,起初尚感欣喜,数日后却渐生厌倦。
身为端王时,每日吟诗作画即为正业;登基为帝后,却需面对无穷无尽的政务。
今日京东蝗灾,明日江南水患,繁冗事务层出不穷,远不及王爷时自在畅快。
所幸赵佶独具慧眼,启用蔡京、童贯、高俅、梁师成等人,使他得以悠然自得。
蔡京不仅书法卓绝,更是一位贤能之臣。
他总揽三省不久,府库已积聚五千万贯财富,天下富足安康。
即便此次罢免蔡京相位,实为赵佶借此敲打蔡京及众臣,意欲过两年后再召蔡京复职。
赵佶听闻梁师成之言,眉头微蹙。
他因批阅奏章耗时费力,遂命梁师成代劳。
未曾想,梁师成借此挑选擅书小官,模仿圣体掺入诏书,使群臣难以分辨真伪。
赵佶虽贵为天子,却钟情丹青书画,鲜少临朝,大臣求见不易,唯有呈递奏折。
梁师成专司诏书传递,而真假诏书无人质疑。
久而久之,众人对梁师成亦不敢违抗。
梁师成因此权倾朝野,连蔡京父子皆对其阿谀奉承,京中人称其为“隐相”。
蔡京罢相后,王黼得以拜相,梁师成功不可没。
王黼对梁师成敬若父辈,尊称“恩府先生”。
宿元景见赵佶神色,暗自叹息。
他担心奏折过多反致赵佶回归旧态,反而不利。
思索片刻,宿元景建议:“万民上书确有不妥,可让太学生上书,他们日后多为朝廷栋梁。”
如此,既可倾听民间声音,又能考察才学。
王黼与蔡攸等人常常围绕在赵佶身边,唯恐他人影响皇帝的判断。
他们正欲站出来反对,却被梁师成以眼神制止。
梁师成心中暗斥王黼愚钝。
赵佶仅提出颁布罪己诏和广开言路两项举措,王黼竟全盘否定,这岂能让赵佶满意?
梁师成深知,赵佶今日情绪波动源于高俅之死及损失十万大军。
不过这不过是暂时现象,待 ** 平息,赵佶自会恢复常态。
赵佶登基多年,何曾真正倾听民声?今日之举不过是表面文章。
后人称此为一时冲动,待冷静下来,一切仍会回到原点。
赵佶见无人反对,便宣布从今往后太学生可以上书言事。
宿元景闻言叩谢圣恩,群臣随之附和,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赵佶稍作谦逊,提醒众人若危及江山社稷,绝不宽容。
他特别注视王黼与蔡攸,令两人忐忑不安。
二人虽身居高位,却无治国才能,只热衷于迎合皇帝的娱乐需求,在宫中扮丑逗趣,为赵佶寻开心。
赵佶常微服出游,逛青楼瓦肆,偶遇绝色女伎时,亦会邀他同往。
朝中大臣或多或少有从前的政绩,唯独王黼、蔡攸二人全凭谄媚赵佶而得势。
见赵佶似有决心行动,二人暗自苦恼,开始绞尽脑汁寻觅新奇之事以取悦他。
然而,治国理政需经验和智慧,非他们这类浮浪之人所能驾驭。
二人不敢迟疑,只得与其他大臣齐呼:“吾皇圣明,臣等竭诚尽力,至死方休。”
赵佶满意点头,忽忆起好友高俅,沉声道:“梁山贼寇残害朝廷官员,占据城池,祸乱一方,实属罪恶滔天。”
683 “诸位爱卿,何不派遣哪支军队前去征讨?”
尽管赵佶心中已有定论,仍需询问群臣意见,毕竟身为 ** ,须有礼贤下士的姿态。
宿元景立即进言:“梁山义军起初替天行道,专除 ** 污吏,未扰民众,占东平等地后亦未曾加害百姓。”
“此次高太尉惨败,若再派大军攻伐,恐难取胜,徒增伤亡。”
“依老臣之见,不如再次下诏招安,赐予优厚俸禄,收编这支义军,再令其攻打田虎、王庆,如此一箭双雕。”
赵佶听罢勃然大怒:“此前朕已下旨招安,他们竟全然无视,扣押使者,如今更是占据州府,杀害朝廷重臣,这般逆贼岂可招安?”
宿元景续道:“陛下英明,高大人的死另有隐情。
林冲原为八十万禁军教头。”
“只因高太尉之子垂涎林冲娘子美貌,致使其陷入困境,梁山众人与王庆、田虎之流截然不同。”
“眼下这股势力嚣张跋扈,若能善加利用,或可不费一兵一卒化解这场危机。”
赵佶厉声制止:“无论高俅是否有过错,他始终是我大宋朝廷忠臣,即便追究责任,也轮不到这群贼寇。”
“谁再提及招安二字,朕必将以私通梁山治罪。”
宿元景见赵佶因恼羞而动怒,便选择退下,不再提及招安之事。
赵佶环顾四周,说道:“梁山贼寇侵占城池,实为朝廷隐患,必须铲除。
谁能替朕分忧?”赵佶本以为话音刚落,便会有人自告奋勇,毕竟梁山不过数万人,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然而,大殿中一片寂静,那些平日里喊着鞠躬尽瘁的臣子们此刻无人应声。
赵佶脸色骤变,喊道:“蔡攸!”
蔡攸闻声出列,恭敬回答:“臣在。”
赵佶说道:“你之前不是声称要前往西北建功立业吗?如今西北已有童贯,现命你为讨贼大将军,领兵剿灭梁山贼寇。
若你能凯旋,朕必赐你加官晋爵。”
蔡攸听后面色苍白。
他本想投向西北,不过是羡慕童贯的功劳,想着日后也能借此升官发财。
童贯的功劳皆是西军将领所创,他不过坐享其成,这情形和高俅如出一辙,蔡攸只是心生嫉妒罢了。
蔡攸虽无大才,但对领兵打仗却心知肚明。
高俅率十万大军尚且兵败身亡,若让他独自领军征伐梁山,恐怕结局更为惨烈。
损兵折将是小事,蔡攸最担忧的是自身安危,毕竟高俅刚刚殒命。
正当蔡攸欲开口时,赵佶已经起身离开。
殿头官随即宣布退朝。
“恭送陛下。”
蔡攸随众人行礼后迅速离开。
王黼见蔡攸急匆匆的模样,故意上前拦住笑道:“恭喜蔡大人此番重任!”
蔡攸瞪了王黼一眼,懒得回应,绕过他径直离去。
赵佶料到蔡攸会追来,出了大殿后悠然前行。
看到蔡攸气喘吁吁地赶来,赵佶笑道:“爱卿有何事?”
蔡攸急忙道:“陛下,微臣近日身体抱恙,梁山之事关乎重大,请陛下另派贤能,以免耽误国事。”
赵佶面容冷峻,厉声说道:“昨 ** 在宫中假扮戏子,上窜下跳的,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你胆子不小,刚在大殿被训斥,现在又想来蒙混过关?”
蔡攸慌忙跪地,道:“臣绝不敢 ** 圣上。
今晨起身便觉身体不适,到了大殿更是全身酸痛,实在无法胜任差事。”
赵佶抬脚将蔡攸踹翻,嗤笑道:“你扮戏子扮上瘾了吧,演得还挺像模像样的,连汗都出来了。
若非朕深知你的为人,恐怕真要被你骗过。”
“要不要召几个御医来检查一番?要是确定无病,朕定严惩你欺君之罪。”
蔡攸趴在地上,见赵佶恢复往日戏谑态度,顿时壮起胆子,爬起身来。
他谄笑着说道:“陛下英明,还是没能逃过您的慧眼。”
赵佶笑道:“朕做端王时就识得你这等人,你的品性,朕能不清楚?还能让你蒙混过关不成!”
蔡攸听后毫不羞愧,反而得意地说:“陛下也知道,臣从未参与战事,如今却要让我统率大军,剿灭梁山匪寇。”
“臣死不足惜,只是担忧损兵折将,耽误国事。
恳请陛下另择贤能。”
赵佶怒视蔡攸,说:“之前不是有人嚷嚷着要去西北建功立业吗?”
蔡攸自然不敢承认是为求功绩,便嬉笑着说:“陛下也知道臣聪明好学,虽未经历战阵,但跟随童枢密学习,做个监军还是可行的。”
“不过陛下让臣独自领军,这岂不是硬逼着我上阵?”
赵佶瞪了他一眼,骂道:“你那些小心思,朕还不明白?你放心,朕已经为你挑选好了精锐之师,定能剿灭梁山匪寇!”
“只要消灭梁山匪寇,朕必赐你 ** 厚禄。”
“王黼虽有才,但在治理政务方面略有不足。
你父亲因被弹劾,朕不得不罢免他,否则有他在朝中总揽三省,朕也可省不少心力。”
蔡攸满不在乎地说道:“圣上请宽心,家父为政之道,孩儿已学得七七八八。
若有机遇,孩儿自当不负所望,担得起‘小蔡相’之名。”
“日后大小蔡相同载史册,岂非佳话?这全赖圣上慧眼识珠!”
赵佶微微颔首,笑意淡淡,“朕知你天资聪颖,又承家学,或许真有非凡之才。
不过你资历尚浅,所以朕特命你征讨梁山贼寇,待你凯旋而归,必有重赏。”
“王黼任官以来还算尽职,若你能有所建树,待他告老归乡,或许蔡氏一门真能再添一位栋梁。”
蔡攸听闻此言,脸上喜色难掩。
蔡攸虽与王黼联手取悦赵佶,内心却对王黼颇为轻视。
蔡家世代显贵,而王黼出身寒微,其父甚至以东汉宦官之名为他取名“甫”,后得圣恩更名“黼”。
这一名字常被士人当作笑谈。
王黼飞黄腾达,靠的是攀附蔡京、梁师成,短短一年内连升八级,堪称仕途奇迹。
目前,他正任要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