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昌和信明伯夫人同时停步。
江照月看向屏门处站着的裴思雅。
裴思雅长得和裴思静有些像,不过,少了几分坚韧,多了一些些柔弱,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正看向这边。
“思雅。”朱广昌惊喜。
“四姐姐。”裴思静唤。
王氏不解地问:“思雅你来做什么?”
江照月道:“想还什么,就还吧。”
自从裴思雅看到朱广昌和别的女子幽会,就下定决心和朱广昌一刀两断。
只是没想到朱广昌会以名声要挟,不愿退婚。
她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轻生。
这时候二嫂——传闻中“自私贪婪、愚蠢恶毒、人人讨厌”的二嫂从天而降,不但救了她的生命,还去悦景楼摆平了朱广昌。
她心存感激,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只是她担心朱广昌等人来到国公府,还会使坏。
她便抱着朱广昌曾经赠予的物品,前来归还并且想要帮忙,然后看到的二嫂不是“自私贪婪、愚蠢恶毒、人人讨厌”的模样,而是明媚、自信、果断、坚定地将怒骂朱广昌和信明伯夫人。
整个人都像发光一样,好看的不像话。
她心里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温暖、感动、崇拜、向往,她直直地看着二嫂。
恰好这时候二嫂他们也发现自己。
母亲等人诧异她的出现。
只有二嫂一眼看出她是归还东西的。
她惊叹二嫂的聪慧,更不给二嫂想添乱,走进厅里,向母亲和二嫂行礼之后,转向朱广昌。
“思雅,你终于出现了。”朱广昌激动又深情。
裴思雅一步步走向朱广昌:“朱三公子,你我从此就是陌路人,还请朱三公子知礼守礼,莫再唤小女子闺名。”
朱广昌心一凉:“你也要退婚?”
“是。”裴思雅笃定道。
朱广昌心头恼意顿生,小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
“哧。”裴思雅突然嗤笑。
裴思雅性情向来温柔、乖顺,很是好拿捏,所以朱广昌才要坚持见她本人。
现下看她眼神微凉,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柔情,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心里顿时没了底儿。
裴思雅温柔道:“朱三公子,可以试一试,在这里说出来,二嫂应该命人将你的嘴打烂;出去说,不但没人相信,镇国公府还会让你们信明伯府没有好日子过。”
“你……”
“赶紧回府吧,看看你们信明伯府名声成什么样子了。”裴思雅狠狠将手里的包袱砸到朱广昌身上。
朱广昌猝不及防,后退了几步。
“广昌。”信明伯夫人上前扶住朱广昌。
裴思雅转身走到江照月跟前。
“思雅!”朱广昌又唤。
“朱三公子,请自重!”说完“请自重”三个字,江照月莫名地想到裴景舟说“请自重”生人勿近的模样,不由得跟着学:“下次若是再让我们听到,你这般唤女儿家闺名,我们绝不善罢甘休,来人,赶他们出去。”
朱广昌脸色难看。
信明伯夫人转身王氏:“国公夫人——”
“伯夫人慢走。”王氏的意思很明显了。
信明伯夫人知道婚事无望,很是生气,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也不敢在镇国公府闹,只好把满腔的怒火压在心里,对朱广昌道:“我们走。”
“可是母亲——”朱广昌第一次受挫,很不甘。
“走。”信明伯夫人拽着朱广昌走。
朱广昌灰溜溜地跟着信明伯夫人离开了镇国公府。
裴思静高兴道:“他们走了。”
裴思雅眼中也溢出了浅浅的笑。
江照月跟着开心。
可是三人却察觉到了周围不太对劲儿,一转头看到王氏脸色不悦,三人当即敛起笑意。
“思雅身子如何了?”王氏问。
裴思雅回:“回母亲,女儿身子好了。”
王氏语气严肃地问:“你和朱广昌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
裴思雅低声道:“女儿怕母亲责罚。”
王氏提高声音:“你差点酿成大错!”
裴思雅低头不敢作声。
王氏又望向江照月:“你呢?身子如何?”
“回母亲,儿媳也好了。”
王氏紧跟着就道:“所以就可以在悦景楼闹了是吗?”
江照月不疾不徐道:“母亲莫担心,儿媳是匿名闹的。”
王氏蹙眉:“匿名闹?”
江照月点头:“没错,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姓名。”
王氏不满:“那他们就不知道是镇国公府的人吗?”
“我闹的有点粗鲁。”江照月实话实说:“一般人会认为是镇国公府下人闹的。”
闹的有点粗鲁?
江照月简直没有一点儿国公府媳妇的样子!
王氏动怒道:“你——”
“母亲,二嫂都是为了女儿,母亲若是责罚就责罚女儿吧。”裴思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就哭了。
这……其实和王氏这样的母亲稀里糊涂扯一扯就行了,裴思雅却……这姑娘真的很喜欢较真,难怪会做出轻生这样极端的事情。
江照月突然间都不知道如何劝了。
裴思静在旁看着。
王氏本来还想说什么,一看裴思雅又跪又哭的,蹙了蹙眉头,无奈道:“你啊,心思就是重。”
“是,母亲说得是。”裴思雅承认。
王氏目光扫过裴思雅三人:“可你们得记得,你们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和媳妇,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镇国公府,不能失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啊。”
“是。”江照月三人一起应。
裴思雅和裴思静从小到大都挺乖巧,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这次也没有做错什么。
王氏也不想苛责,但她是真的想教训教训江照月,压压江照月的野性。
可是她找不到可以指责江照月的地方,而且昨晚裴景舟说了那么多婆媳相处、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她若随意对待江照月,岂不是让儿子难做?
她思忖再三,道:“好了,起来吧,以后做事都要谨慎。”
裴思静连忙将裴思雅拉起来。
江照月和她们一起应:“是。”
“遇到大事儿,先向我汇报。”
“是。”
“夫人。”齐嬷嬷这时候高兴地从外面回来:“夫人,三姑娘回来了。”
王氏顿时眼前一亮。
“母亲。”裴思颜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进厅里。
“思颜。”王氏笑起来。
裴思颜立刻来到王氏跟前,挽着王氏的胳膊,好一阵亲热,述说想念,转头看见江照月,笑容一敛,敷衍地唤一声:“二嫂。”
“三妹妹好。”江照月在敬茶礼上见过裴思颜,从孙嬷嬷那儿得知,裴思颜的亲生母亲难产去世,裴思颜自小就养在了王氏跟前。
虽是庶女,但是王氏亲手带大,是以享受的是嫡女待遇。
前几日她的舅舅又升官了,她去外祖父那儿住了几日,今日才回来。
裴思颜很不屑地从江照月身上移开,看到裴思雅顿时不悦:“四妹妹,你怎么又哭哭啼啼的?”
裴思静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裴思雅。
裴思雅低头擦眼泪。
见裴思颜还要说裴思雅和裴思静,江照月出声道:“三妹妹出府多日,肯定很想念母亲,我们就不打扰三妹妹和母亲说些体己话了。”
裴思颜不理江照月。
王氏道:“你们都回去吧。”
江照月带着裴思雅和裴思静出了前院正厅,朝后院走去。
“二嫂,谢谢你。”裴思雅转头道。
江照月笑着道:“好,我接受了。”
裴思雅以为江照月会像很多人一样,说些客套话,没想到江照月这么直接接受。
她心里歉意、负罪感等等一下消散。
她越发觉得二嫂和传闻中的不一样,甚至……让人格外喜欢,她道:“二嫂,我……”
江照月直接道:“遇到负心汉,不是你的错;想要及时止损,做得也对;轻生逃避,你也没有伤害到旁人,只是你有些对不起你自己。”
裴思雅听的心里一暖,眼泪汹涌而出,她很爱哭,三姐姐等人特别讨厌她哭,意识到自己在江照月面前哭起来,可能会惹着对方不喜欢,她慌张地擦眼泪。
越擦,眼泪越多。
“想哭就哭,没事儿的,不丢人,哭出来心里好受一点之后,就勇敢面对接下来的日子。”江照月道。
裴思雅流着泪看江照月,除了五妹妹外,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温暖包容的人。
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哭到后面打起嗝来:“二嫂,我不想哭了,我想停,可是我停不下来。”
江照月和裴思静没绷住,笑出声。
裴思雅也跟着又哭又笑又嗝的。
这时候王氏和裴思颜朝这边来,三人赶紧朝后院走,又碰到抱着藤球的裴衡。
江照月没办法,和裴思雅、裴思静分开,跟裴衡一起到临华院玩藤球。
不玩藤球了,裴衡也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黏着她。
直到晚饭后,裴衡终于走了。
江照月沐浴更衣之后,瘫倒在床上。
裴景舟回来时,看到江照月钻到自己的被窝里沉沉地睡着,他无奈地唤:“江照月。”
江照月没反应。
“江照月。”
江照月还是没反应。
裴景舟进净室沐浴,出来时候江照月依旧睡得很沉,他喊不醒推不醒,只好俯身将她抱起来,准备送到床里面。
江照月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着裴景舟。
裴景舟动作一滞。
江照月瓮声瓮气地问:“二爷,今日要洞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