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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管局总部,孙明辉办公室。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暮色中渐次亮起,办公室内却弥漫着一股沉凝的气氛。
赵小宇坐在孙明辉对面,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刚结束与辰砂弦那场彻底颠覆认知的“切磋”不久。
“孙处,”赵小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的不甘却清晰可见。
“辰砂弦前辈…他很强。强得不像人。” 赵小宇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贴切的词汇,“像一座山,不,像一片海。我的‘风’,在他面前,连掀起涟漪都做不到。”
孙明辉看着眼前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他能理解那份不甘。
赵小宇的天赋是肉眼可见的璀璨,觉醒气候和风的信仰后,进步更是神速,在同龄人中已是绝对的巅峰。
但辰砂弦,那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孙明辉甚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赵小宇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辰砂弦最核心,最强大的力量,并非临时学习用来“教导”他的气候和风,而是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太阳信仰。
辰砂弦临时展现的风系掌控,不过是为了给赵小宇一个更直观的同途径下的碾压式教学。
最终,孙明辉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将那句可能彻底击垮年轻人的话咽了回去。
孙明辉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小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辰砂弦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启示。他让你看到了‘风’的另一种可能,另一种高度。这未必是坏事。”
“我知道。”
赵小宇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我不会被吓倒的,他越强,我就越要超越他。我会找到自己的路,属于我赵小宇的‘风’。”
话虽如此,那份被绝对实力碾压后的迷茫和自我怀疑,依旧藏在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里。
孙明辉欣慰地点点头,至少这份心气还在。他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有这份心气很好。不过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
孙明辉调出光脑屏幕,投射出三张清晰的画像——冯德莱,蒙德里克和吴曜。
“toK的事情,震动太大了。创生教派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獠牙。这三个人,是七神使中已知的,最活跃也最危险的几个核心。”
孙明辉指着画像,语气凝重,“冯德莱,疑似拥有思维操作的能力,擅长潜伏和布局,极其危险;蒙德里克,空间掌控者,神出鬼没,经常引领大规模战斗;吴曜你或许听过他的名字,之前异管局捕获过他,toK的混乱风暴就是他一手点燃的。
他们任何一个出现在国内,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你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必须提高警惕,尤其要注意这三个人的动向。”
赵小宇的目光扫过画像,当看到冯德莱那张带着永恒温和微笑的脸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脱口而出:“这个人…我见过。”
“什么?!”
孙明辉霍然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赵小宇。
“在哪里?什么时候?具体什么情况?”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冯德莱的行踪是异管局最高级别的机密,无数监控网络都未能捕捉到他的清晰影像,赵小宇怎么可能见过?
赵小宇被孙明辉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和不易察觉的尴尬。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是跟踪我姐的时候。”
“赵佳?”孙明辉眉头紧锁。
“嗯…”赵小宇声音更低,“那次…她好像偷偷去h市找您,我担心她…就…就在她衣领内侧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粘了个微型针孔摄像头…想看看她到底在干嘛,有没有危险…”
赵小宇说着,脸上有些发烫,这行为显然严重违反了纪律,甚至是侵犯隐私。
孙明辉心中瞬间翻江倒海,他强压住训斥的冲动,立刻追问,“录像呢?!”
“我…我后来偷偷拿回来了。”赵小宇连忙道,“回去翻看的时候,就在火车站那段,人潮里…看到了这个人。”
赵小宇指向冯德莱的画像,“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秒的侧影,一闪而过,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那种…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像假人一样的不舒服感觉。”
孙明辉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火车站!那次行动,异管局精锐尽出,天罗地网围剿吴曜,所有官方监控,行动队员的随身记录仪,都没有捕捉到冯德莱的丝毫踪迹,所有人都以为冯德莱不在这里。
没想到,冯德莱竟然就在现场!
就在那混乱的人潮之中,像一个优雅的幽灵,冷眼旁观着整个围捕过程,离他们…如此之近。
“只有赵佳身上那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临时起意的摄像头…拍到了他…”
孙明辉喃喃自语,额角渗出了冷汗。一股巨大的后怕感席卷了他。
如果当时冯德莱不是旁观,而是出手,如果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吴曜……
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所有人,可能都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他想要同化一批人也不可得知。
“录像!立刻把原始录像交给我!绝对保密!” 孙明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迫。
赵小宇不敢怠慢,立刻从个人加密终端中调出那段珍贵的视频片段,传输给了孙明辉。
拿到录像,孙明辉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冲向局长办公室。这是足以改写对冯德莱威胁评估的关键证据,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然而,局长办公室大门紧闭。秘书告知,总局长和几位核心高层,一早就去了最高级别的疗养区。
就在这时,孙明辉急匆匆的身影被李局所看到。
孙明辉脸上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急切,李局连忙走上前问道,“孙处长,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慌张?”
孙明辉看见了李局,连忙将所知的事情一一告知,李局脸上有露出震惊的表情。
“录像呢?”李局急切地问道。
孙明辉将手中的U盘递给了李局,“录像就在这里面。”
“还有其他备份吗?”李局问道。
孙明辉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有的,赵小宇那边还有一份。”
“全部销毁!”李局严肃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孙明辉则是感到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什么,连忙回答道,“是!”
“务必落实到位。”李局再次叮嘱了一次。
孙明辉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李局看着孙明辉离去的背影,表情阴森沉重,将U盘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
异管局深处,最高级别疗养病房
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种更沉重的,混合着微弱血腥气味和生命即将消逝的悲凉感所取代。
总局长,以及一些官方的核心高层,肃立在周启山的病床前。
曾经叱咤风云,以星辰窥探天机的老人,此刻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周启山深陷在枕头里,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唯有床边心电监护仪那微弱而顽固的跳动,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归于寂静。
病床洁白的床单上,那九个用混着星尘的血液写下的字迹,如同灼烧的烙印,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
门开了
让吴曜来见我
“周老师……” 总局长声音沙哑,饱含着沉痛与无奈。他俯下身,轻轻握住了周启山枯槁冰冷的手。这只手曾执掌星辰,拨弄命运,如今却只剩下一把骨头。
要员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九个血字,又看了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另外两位要员也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门开了…这‘门’指的是什么?异空间通道?封印缺口?还是某种…命运的转折点?” 一位要员低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让吴曜来见他?那个toK的灾星?创生教派的神使?” 另一位要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强烈的抵触,“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吴曜在哪里,就算知道,把他带到这里?这太荒谬了!太危险了!周老师这…是不是意识不清的呓语?”
总局长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周启山的手,直起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周老师用最后的生命之火,燃烧星辰留下的指引…绝不可能是无意义的呓语。‘门开了’,必然意味着有我们尚未察觉的巨大变故已经发生。
而吴曜…他恐怕是这变故中极其关键的一环。让吴曜来或许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或许是周老师看到了只有吴曜才能解决的某种危机?”
“可这…” 一位要员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棘手和顾虑。
“操作难度太大了。吴曜是极度危险人物,行踪成谜。就算我们能找到他,如何确保安全带来?他背后的创生教派会如何反应?
而且,‘门开了’…这扇‘门’后面,究竟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灾难?” 他看了一眼床单上的血字,“周老师只说要见吴曜,却没说见了之后会怎样…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预测风险巨大的未知方程式。”
病房内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微弱却执着的“嘀…嘀…”声,如同周启山生命最后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手握着一个濒死先知用生命换来的、语焉不详却又重若千钧的谜题,倍感棘手,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