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灯火摇曳，丝竹声中，欢宴气息却早已被彻底冷却。
席间无人再举杯敬酒，每个人都把注意力锁在角落里那一团冰霜下的楚灵儿身上。
城主楚雄，平日里总是谈笑风生，哪怕与王家李家争锋也不见慌乱。
可现在，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楚灵儿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几道红印，楚雄根本顾不得疼，只盯着女儿的呼吸。
王战本是眯着眼看热闹的姿态，酒壶在掌中晃了又晃。
但见情况失控，他把壶重重一顿，低头掩饰内心波澜。
楚灵儿的症状已不是寻常寒疾，那股冰凉透骨的气息令他联想起很多年前北境凛冬夜的一个死去的女孩，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也解不开。
李洪涛端着杯酒，面色倒是恢复了些许平静。
嘴角抖了两下，仿佛轻飘飘地哼出一声。
他身后的李家子弟也都装出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只有极少数跟得近的，瞧出他眉眼里藏着点说不出的险恶期待。
白神医正低头鼓捣着药盒，冷汗一滴一滴滑进衣领。
他学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寒毒侵蚀如斯的病例，堂堂城主府指名的首席治疗师，今日却只有干瞪眼的分。
王雪儿拎着玉壶，轻轻颤了下手，酒水洒了几滴在桌面上。她想开口安慰楚灵儿，却又怕弄巧成拙，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无措。
大厅里逐渐安静下来，瓶盏错落声、议论声、怀疑的碎语和低低的惊叹都像一下子缩进了地缝里。
宴席坐满贵人，可谁都没法插上话，能帮忙的已经全都试过。
楚灵儿缩成小团，唇角带着一点血丝，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浮现出蔚蓝色的细密纹路。
她咬牙忍着，没有喊疼，只有微弱的“呜呜”声夹杂着喘息。
热闹场合里，很多人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楚雄盯着女儿，将白神医的手一把拍开：“没用的，别再试了！”他罕见地失去平日的稳重，低吼一声，声音里藏着焦灼和绝望。
“来人，快，谁都行，给我找最好的大师！”
王战放下酒杯，走近一步：“城主，青阳城这点人脉，能请的都已请到——”他拧着胡茬，话说到一半却无以为继。
李洪涛冷笑着，摇了摇头，嘴边几乎就要蹦出一句“自作孽”，却还是忍住了，只在鼻腔里哼了声。
酒桌那头，几位年长的贵妇人念叨：“可怜见的，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呢……”
没人应声，空气像被冰封。
就在白神医再度束手无策地垂头时，林凡突然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悠闲：“城主大人，或许，我那个‘妖术’——能让令千金康复。”
这话一出，原本死寂的大厅仿佛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开什么玩笑！”白神医虎着脸，声音拔高不少，“楚小姐的病，连我都无能为力，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插手？”
李洪涛一边揶揄，一边偷偷掂量：“呵，是嫌不够丢人吗？今天这戏还真是越闹越大了。”
有个戴狐裘的年轻公子摇头晃脑：“城主千金不是试验品，门外汉就别添乱了……”
王战没吭声，只用鼻音哼了一声，显然也并不看好。
楚雄瞪了所有人一眼，抬手把白神医推开，反而冲林凡快步走来。
他脸上的神情，与之前在席间举杯时的自信判若两人，这一刻只剩下身为父亲的本能：“林凡小友！你若能救我女儿，不论什么条件，我楚雄都应下！老楚，今生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林凡将手掌抽出，唇角带着笑意，“人情太重，我可担不起。”他停了片刻，语气轻快地摊了摊手，“就当是，为我的‘按摩术’正个名吧。”
言罢，林凡收拾一下衣角，绕过一圈桌席，踏着人群让开的通道往楚灵儿走去。
一路所过，众人目光纷纷投来：有不屑、有揣测、有莫名的兴奋，也有几个家族的长辈持续狐疑；
有的干脆悄声议论——
“这林公子，真觉得自己是神医了么？”
“怕不是要翻车吧……”
王雪儿眨了眨眼，看着林凡的背影，小声嘀咕道：“他这是疯了吗？”
苏小月收紧了衣袖，急切地开口：“林凡学长，你要小心啊！”
萧若冰则端坐座位，手指在杯沿缓缓滑着。
林凡走到楚灵儿面前，环视一圈，目光掠过周围一圈看热闹的权贵子弟和惊疑未定的宾客。楚灵儿此刻全然无力，缩成一团，脸上满是细小的晶霜。
白神医不肯善罢甘休，拦在前面，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高傲：“少胡闹。治疗不是儿戏，出了问题谁负责？林公子，药理你会吗？医理你懂吗？你以为这是什么江湖把戏！”
楚雄罕见的一声暴吼：“让开！”
白神医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愤愤地退到一旁，但口里还嘀咕着：“有病乱投医，信这种人，迟早要……”
林凡只是笑笑，语气里没有半点在意：“放心，正经治疗，没你想的那么玄。”他卷起袖子，半蹲下身，动作平和而熟练。
李洪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嘲讽，低声同身边的李家子嗣说：“看着吧，这小子待会要是治不好，可别怪我们落井下石。”
王战掂量着手中的酒盅：“要真治好了呢？”
李洪涛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林凡凑到楚灵儿身前，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又莫名让人安定的轻松调侃：“别怕啊，只是个正经的深度治疗，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