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尔、米琼恩和亚伦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情报,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了联盟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水之中。
低语者核心营地的位置、那令人窒息的尸墙屏障、阿尔法冷酷的统治方式、以及他们控制尸群的秘密手段…这些血淋淋的真相,被整理成详尽的报告和影像资料,在联合议会的核心成员间传阅。
亚历山大指挥中心,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和压抑。
沙盘上,代表低语者核心营地的红色标记,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烙印在联盟北方的荒野之上。那份沉甸甸的情报,不仅揭示了敌人的强大与恐怖,也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联盟内部日益尖锐的分歧。
玛姬·格林坐在长桌旁,她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但此刻,孕育新生命的母性光辉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愤怒所取代。
她看着沙盘上那个刺眼的红点,看着报告中对阿尔法冷酷统治和低语者营地描述的每一个字,脑海中翻腾的,不仅有边境战士的牺牲,还有更久远、更刻骨铭心的屈辱和无力感!
那是救世军战争时期,尼根用露西尔敲碎格伦的后背,又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刻!是尼根带着戏谑和残忍,玩着那场令人窒息的“点名游戏”,格伦重伤倒地,露西尔悬在他头顶的瞬间!是他们五人被尼根俘虏,生死未卜,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反抗的绝望!
“等?!”玛姬的声音陡然拔高,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阿尔法像尼根一样,把我们的战士一个个揪出来,在尸群面前玩她的‘点名游戏’?等到她把格伦、把卡尔、把我们每一个人,都逼到跪在她面前,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她的裁决?!”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死死盯着林峰:
“看看这份情报!阿尔法就在那里!她的老巢就在那里!她比尼根更疯狂!更原始!她把活人当成随意宰杀的牲畜,把行尸当成她的军队!她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积蓄着毁灭我们的力量!”
“而我们呢?我们在干什么?在挖壕沟!在修碉堡!在等着她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就像当初我们躲在亚历山大的围墙后面,听着尼根在外面耀武扬威,听着我们的战友在点名游戏中死去一样!”
玛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力量:“被动防御?依托防线?林峰,你的策略很周密,很稳妥!但那是建立在敌人会按常理出牌的基础上!阿尔法是个疯子!她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她不会给我们时间慢慢准备!”
“她只会用更血腥、更疯狂的方式,一点点撕碎我们!就像尼根当初做的那样!难道我们还要重蹈覆辙?还要等到她站在我们面前,用我们亲人的生命来逼迫我们屈服吗?!”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林峰身上,带着质问和决绝:“情报已经到手了!敌人的心脏就暴露在我们面前!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组建一支最精锐的突击队!由达里尔、米琼恩、摩根、耶稣…由我们最强大的战士带队!”
“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利用低语者营地防御的漏洞,进行一场斩首行动!目标只有一个——阿尔法!只要杀了她!低语者群龙无首,那庞大的尸群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威胁自然解除!我们不能…再像面对尼根时那样,被逼到墙角才反击!那代价…太大了!”
她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和复仇的火焰,立刻引起了部分人的共鸣。一些亚历山大的居民代表,尤其是那些经历过尼根恐怖统治的人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对那段屈辱历史的恐惧和对阿尔法更甚威胁的愤怒。
莫尔更是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玛姬说得对!老子早就想拧下那个光头婊子的脑袋了!缩在乌龟壳里算什么本事?干他娘的!难道还要等她点名点到我们头上吗?!”
面对玛姬的慷慨激昂和强硬派的附和,林峰的表情依旧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迎向玛姬。
“玛姬领袖的愤怒,我理解。”林峰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冰冷的逻辑机器,“对尼根时代的记忆,是联盟共同的伤痛。但是,战争,不是靠愤怒和热血就能打赢的。尤其是面对阿尔法和低语者这样的敌人。他们与尼根,有本质的不同。”
他走到沙盘前,指向那个红色标记:“主动出击,深入低语者腹地,攻击其核心营地,听起来很诱人,但风险极高,成功率极低。”
“第一,情报的局限性:达里尔他们的侦察,为我们打开了窗口,但窗口很小。我们知道了营地位置和大致结构,但不知道阿尔法具体在哪个洞穴,不知道营地内部详细的防御部署,更不知道阿尔法身边是否有更精锐的护卫力量。斩首行动,需要极其精确的情报支撑,否则就是送死。尼根在圣殿,我们至少知道他的大致位置和防御力量。”
“第二,环境的主场劣势:低语者的营地,建立在数万行尸构成的尸墙屏障之中!那是他们的主场,是他们力量的源泉!我们的突击队需要穿越这片尸海,或者找到极其隐蔽的路径渗透进去。一旦暴露,面对的不只是低语者战士,还有失控的、狂暴的尸潮!在那种环境下,任何精锐小队都会被瞬间淹没!尼根的圣殿是钢铁堡垒,但至少没有数万行尸环绕!”
“第三,阿尔法的狡诈:阿尔法能在末日建立起如此恐怖的势力,绝非莽夫。她对自己的安全必然极其重视。报告显示她行踪不定,营地内部结构复杂。斩首行动一旦失败,不仅会损失联盟最宝贵的精锐战力,更会彻底激怒阿尔法,招致她不顾一切的毁灭性报复!尼根会谈判,会勒索,阿尔法…她只会毁灭!”
“第四,后勤与支援:深入敌后作战,补给线如何保障?通讯如何维持?一旦陷入重围,如何接应?在低语者控制的荒野,我们的支援力量鞭长莫及。突击队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尼根时代,我们至少能在联盟范围内调动力量。”
林峰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玛姬身上:“被动防御,并非消极等待,更不是对尼根时代的重复。依托坚固防线,是为了争取时间,消耗敌人,寻找真正的战机。达里尔带回的情报,价值巨大!它让我们看到了低语者的弱点——他们对特定声音引导的依赖,尸群‘休眠’状态的不稳定性,以及他们内部残酷统治下可能存在的矛盾。”
他指向沙盘上联盟的防御体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利用这些弱点!尤金的技术小组已经在研究如何干扰低语者的声音信号;我们的了望塔和巡逻队正在密切监视尸群的异常调动,寻找引导者的踪迹;莉迪亚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低语者内部的信息…我们需要时间,将这些情报转化为具体的、可执行的战术!贸然出击,只会葬送我们唯一的优势!重蹈尼根时代的覆辙,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而是因为我们不够智慧!”
瑞克也站起身,他的声音带着领袖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玛姬,林峰的话有道理。阿尔法不是尼根,她的力量根基不同。在充满行尸的荒野中与她决战,我们胜算渺茫。我知道那段历史让你痛苦,让所有人痛苦。但作为领袖,我们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我们需要纪律,需要统一的指挥,需要耐心等待那个真正能一击致命的机会。冲动,只会让我们再次陷入被动。”
以西结国王也表达了谨慎的态度:“神之国的骑士们无惧牺牲,但无畏的牺牲毫无意义。阿尔法如同盘踞在尸山上的毒龙,贸然挑战,只会被其毒焰吞噬。巩固防线,积蓄力量,静待其变,方为上策。复仇的火焰需要理智的熔炉来锻造。”
会议陷入了僵局。玛姬代表的强硬派,主张以攻代守,用雷霆手段斩断祸根,不愿再经历尼根时代的被动和屈辱;林峰、瑞克、以西结代表的谨慎派,则坚持依托防御,积蓄力量,伺机而动,认为阿尔法与尼根不同,需要全新的策略。双方的观点针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玛姬看着林峰和瑞克,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等待?积蓄力量?林峰,你说阿尔法不是尼根,没错!她比尼根更可怕!尼根至少还要奴隶,还要资源!阿尔法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毁灭!瑞克,你说需要纪律和统一指挥,我同意!但纪律不是龟缩!统一指挥不是无所作为!眼睁睁看着她在我们眼皮底下壮大,这和当初看着尼根点名有什么区别?!你们所谓的‘智慧’和‘等待’,在我看来,就是坐以待毙!”
她的话语尖锐而直接,刺痛了在场许多人的神经。一些支持玛姬的社区代表开始低声议论,看向林峰和瑞克的目光也带上了质疑。亚历山大社区内部,原本在对抗尼根时形成的紧密团结,此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些居民开始私下议论,认为林峰过于保守,瑞克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而玛姬才是真正敢于直面威胁、不愿重蹈覆辙的领袖。
林峰的眼神依旧冰冷,但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玛姬的指责,是对他战略判断的质疑,也是对联盟统一指挥权威的挑战,更是将阿尔法与尼根的危险性直接对比,唤起了人们心底最深的恐惧。
“玛姬,”林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战略决策,需要基于现实,而非情绪和历史的恐惧。你的提议风险极高,一旦失败,联盟将万劫不复。我理解你的愤怒和对历史的阴影,但作为联盟战略顾问,我必须为整个联盟的存续负责。在获得更充分的情报、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进攻方案之前,主动出击的命令,我绝不会下达。”
他环视全场,目光锐利:“联盟的存续,依赖于统一的意志和严格的纪律。各自为战,各行其是,只会被阿尔法逐个击破!从现在起,任何未经议会批准、擅自越境攻击低语者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严重违反联盟纪律!所有社区,必须严格执行现有防御策略,加强巡逻警戒,等待进一步命令!”
林峰的话,如同军令,斩钉截铁。这既是对玛姬强硬立场的回应,也是对联盟内部可能出现的冒进行为的严厉警告。裂痕一旦产生,往往会被残酷的现实迅速撕开。仅仅在议会激烈争论后的第三天,一个噩耗从北部边境传来。
隶属于山顶寨防区、“断刃”堡垒的巡逻小队队长杰克逊,一个性格火爆、深受玛姬信任的年轻军官,在巡逻时遭遇了小股低语者的骚扰。
这本是边境常态,按命令应避免追击,及时报告即可。但杰克逊在之前的议会争论中,是玛姬强硬立场的坚定支持者。他对低语者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对林峰的“龟缩”策略极度不满。
此刻,看到那几个挑衅的低语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酒精的刺激,他出发前偷偷喝了点酒。
杰克逊热血上头,不顾副手的劝阻,怒吼着:“跟我上!宰了这群戴人皮的杂种!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被尼根点名了还不敢吭声!”
他率领小队十几名战士,冲出堡垒的安全范围,追击那几个故意引诱的低语者,深入了一片地形复杂的石林区。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埋伏好的陷阱和数量远超预期的低语者伏兵!以及…被低语者哨声瞬间激活的、隐藏在石林中的数百行尸!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惨烈。杰克逊的小队被分割包围,陷入绝境。尽管他们浴血奋战,但面对熟悉地形、配合默契的低语者和汹涌的尸群,抵抗迅速瓦解。
最终,只有两名重伤的战士拼死逃回堡垒,带回了全军覆没的噩耗。杰克逊的头颅,被低语者用长矛挑起,插在了堡垒外不远处的显眼位置,作为对联盟的又一次血腥嘲弄。
消息传回亚历山大,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
玛姬得知自己信任的军官和十几名战士因冒进而惨死,悲愤交加,动了胎气,当场晕厥,被紧急送往医疗站。
整个山顶寨群情激愤,矛头直指林峰的“保守命令”,认为是他的“懦弱”和“禁令”束缚了战士们的手脚,才导致杰克逊等人无法及时反击而惨遭毒手!甚至有人将此事与尼根时代的被动屈辱相提并论。
亚历山大内部,支持玛姬的声音也陡然高涨。人们议论纷纷,指责林峰过于冷血,只知道计算风险,不顾战士的血仇。甚至有人开始质疑林峰的领导权威。
瑞克和卡罗尔等人极力安抚,但裂痕已经清晰可见,信任的危机如同瘟疫般蔓延。尼根时代的阴影与低语者的现实威胁交织在一起,让联盟的内部矛盾更加复杂和尖锐。
林峰站在指挥中心,听着外面的喧嚣和质疑,看着沙盘上代表“断刃”堡垒的标记,眼神冰冷如铁。
杰克逊的冒进和惨死,印证了他最深的担忧——联盟内部的分裂和冒进情绪,正在成为比低语者更致命的威胁。而玛姬所唤醒的、对尼根时代的恐惧记忆,如同一把双刃剑,既点燃了反抗的怒火,也灼伤了联盟内部的信任纽带。
阿尔法尚未出手,联盟的堡垒,却已从内部出现了裂痕。
这场对抗低语者的战争,不仅是对生存的考验,更是对联盟凝聚力、领导力和能否走出历史阴影的终极试炼。裂痕能否弥合,将直接决定联盟的未来。
低语者的低语,似乎正透过这内部的纷争和对历史的恐惧,发出更加得意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