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那老和尚没有管重伤的苏小楼,而是第一时间,跑去看那还在呕吐的少年的伤势。
推开大和尚的手,颤抖的指着苏小楼道:“大师父,我无事。这贼人杀了马二叔和刘三叔,弘文也死在他手上!”
又瞥见口中那青年弘文尸体和一摊内脏,顿时又捂住嘴,差点又吐了出来。
那大和尚见此眉头微皱,射出一道暗劲,隔空抓取了一支地上的长剑递给那少年。
“少主,此人已是你的心魔,去杀掉他!”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接过长剑,想到惨死的亲密之人,怒火又涌了上来,盖过了恐惧。
当即呀的一声,拿剑再次刺了过去。
见此,那大和尚欣慰点点头。
苏小楼倒也无惧,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能力。
他不想看到自己血溅当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安然等死。
恍惚间,他听到了杏儿喊自己,内心又是许多惆怅。
自己死了恐怕这小丫头会很伤心,丫头,好好活下去吧。
活着比什么都好。
只是许久都没传来刺痛,他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跟前。
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窜出来挡住长剑的人影,那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立即恢复过来,拔出长剑。
血在空中洒出一个弧线,落到了苏小楼的脸上。
滚烫的鲜血让他手脚冰凉。
他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口中焦急的喊道:“杏儿!”
杏儿倒在了他的怀中,嘴角溢出了鲜血,四肢在快速的僵硬,他知道,这一剑刺中了杏儿的心脏。
“啊……”苏小楼仰天狂怒,愤怒像是一团烈火仿佛要把他吞没。
他清晰的记得,那年冬天,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年秋天,银杏落叶下,那个小女孩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少爷。
他愣在当场,心中忽然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温暖。
母亲也愣了,于是给她取名苏杏儿。
从那以后,他不再孤单,至少在内心来说,他不再孤单。
那种噬心之痛,涌到了全身各处。
这一刻,他才明白,也许杏儿才是他唯一的家人。
所以,他失去了理智,经脉中的真气在往皮肤外扩散,血管膨胀,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极度的痛苦之下,他体内丹田在向四肢释放那股若有若无的元炁,排挤着真气。
噬血的眼神,将那少年硬生生吓退了两步。
他从未见过这等印在心底的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大和尚却脸色剧变,大喝道:“少主,躲开!”
已经被苏小楼散发的恐怖气息吓在当场的少年,竟然一动不动。
大和尚焦急之下,飞身欲抓起少年暴退。
只见苏小楼猛的跃起来,浑身发出血色的光芒,只听从喉咙挤出如恶魔一般的声音:“都给我去死!”
一道巨大的掌印打向二人,大和尚只感到无比的威压,心知硬抗不得。
只得挥舞禅杖抵挡,那禅杖竟然被一掌劈断成两截。
余力打在大和尚胸前,皮肤外的僧衣瞬间化成了灰烬,诡异的力道穿过他的身体,将后背的僧衣都震得破碎。
大和尚用力将少年抛到了一边,身体飞出了塔内大殿,重重的撞击在院中大钟之上。
发出巨大的钟声,竟然是当场经脉寸断而亡。
恨极的苏小楼隔空抓去一支长剑,就朝那少年杀去。
那少年过度惊吓之下,‘啊’的一声尖叫,用手下意识挡住在了脸前。
长剑贯穿他的手臂,停留在他的眼前。
苏小楼只觉得身体忽然被什么掏空了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体内玄奥具象化的元炁,仿佛失去了载体一般,立刻烟消云散。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柱子上还滴着血的细针,这根针准确的穿过他的灵台穴。
他艰难的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确实是她,她特有的暗器。
绝美的身影,徐挽歌。
这一刻,他好想看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样,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带着负累!
苏小楼自嘲的笑了一声,坐倒在地,手扶住长剑,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很平静的问她:“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句话,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平静,却像失控的怒吼。
两行眼泪从苏挽歌眼中滑落,平静的质问声像钢刀插入她心脏那般痛苦。
她颤声道:“苏郎,对不起,他是我弟弟!”
苏小楼只是艰难的叹息一声,脸上失去了原有的生机与光芒,哪怕是在最绝境时候都还保留的光芒。
他努力爬向杏儿,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抓住杏儿的手,他的已经非常冰冷,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看见满脸是血的苏小楼,却还露出心疼的模样。
另外一只手努力的伸起来,摸了摸苏小楼的脸:“少……爷,杏儿……好冷!”
苏小楼紧紧将她抱住,此刻已经是泪如雨下。
只听耳边传来她微弱的声音:“少爷……杏儿……好喜欢……少……爷!”
说完,仿佛完成她最大的心愿一般,再也没了声响。
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只剩苏小楼半跪着搂住杏儿气息全无的身体,在不住的哭泣,像一个孩童失去至亲一般,无助!
此刻,寺庙外传来了震天的杀声。
原来萧十一一行五人,被贼人追杀到了这寺庙前。
本来独木难支的四人面对众多贼人围攻,多处负伤,求生无望之下,开始了不要命的打法,反而杀死了不少贼人。
带领黑衣贼人围攻,正在一旁看戏的青年,正是那莫家军的余孽,使一柄小号陌刀,名莫慕容之人。
见此,也不再袖手旁观,当即提刀而上。
只是突然间,数十支箭矢从树林中飞出,黑衣贼人当场死了一大片。
莫慕容当下一惊,见林中杀出许多官服打扮之人,当即退至黑衣贼人后。
萧十一定眼一看之下,竟然是木南府知府衙门龙剑心、巡抚衙门司狱洛百秋等人率部众强行登上了文南岛,心中顿时狂喜。
所谓绝处逢生,正是如此!
龙剑心见全身血淋淋、披头散发衣服残破的萧十一,惊讶问道:“萧将军,怎么是你,可有碍?”
被压着追杀这么久的萧十一本来憋了一肚子火,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让他讲话都不敢动作太大,扯着疼。
“无事,死不了。给我一杆长枪,老子要去杀人!”
见他说的咬牙切齿,龙剑心当即吩咐人送过来了一杆长枪。
其余几人也是如此。
拿上了趁手的武器,加上有了府兵的帮衬,五人又跳到现场中砍杀,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让人侧目。
几人凶悍,龙剑心与洛百秋虽早有耳闻。不过今日得见,只觉平时想的还是太粗浅,军中悍将,果然不是江湖悍匪可以比拟。
两人对视一眼后,也提刀杀入场中。
随着陷阵营、虎贲军、府兵大量涌入文南岛上,文南岛上的黑衣贼人很快被屠戮殆尽。
见到自己部下登岛的萧十一更加不要命,带着陷阵营的重甲骑兵在杏春园里开始了全面的屠杀,杀红了眼,友军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夜,杏春园血流成河。
数千人在狭窄的园中短兵相接,那种血腥,堪称绞肉机。
直到凌晨,杀戮才开始慢慢停止,暴乱已经延伸到了半个木南城。
等到全面镇压结束后,大太监蔡明一脸阴沉的站在杏春园前的大街上。
陷阵营的士兵和府兵将此次遇害的木南府高官、名流的尸体整齐摆放在街道中,足足上百具之多。
光着上衣的萧十一疼得脸都快变形了,忍着剧痛让军医割开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衣物。
忽然一名手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萧十一脸色一变,推开军医。
翻身上马,朝文南岛而去。
“诶,萧将军,使……使不得!”那军医无奈喊道,摇了摇头,只得也骑马跟了上去。
蔡明看了一眼,也没管他,与同样满身是伤的萧放在角落里商量着什么。
文南岛上,寺庙塔内。
萧十一匆忙下马,见到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小楼之惨状,和已经僵硬的杏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军医,军医……”他暴喝道,后面已经是嘶吼出来。
那老军医下了马,慌忙拿着木箱回道:“老朽在这,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