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拖着玄铁剑往山下走时，天边已经挂起了月牙。断魂山的黑石被月光照得泛着冷光，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可他愣是没停下——丹田空荡荡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像灌了铅，可心里那股松快劲儿，比得了十颗清灵丹还舒坦。
“咕……”
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凌辰低头笑了笑，才想起从闯断魂崖底到现在，他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储物袋里倒是有几块干硬的肉脯，他摸出来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可咽下去时，竟觉得比山珍海味还香。
刚走到山脚，就见远处的土路上有个人影在晃，手里还提着个灯笼，影影绰绰的像是在等谁。凌辰眯起眼，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之前落云城那个提断刀的汉子。
汉子也看到了他，灯笼“哐当”掉在地上，他几步冲过来，“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少侠！您可算下来了！我等您好久了！”
凌辰连忙扶他：“快起来，不必如此。”
汉子起了身，抹了把脸，眼眶红得厉害：“少侠，青风城的援军到了，城里的戾魔都清干净了，地窖里的百姓也都安顿好了。我……我没啥能谢您的，就从家里搜了袋米，还有几个热馒头，您尝尝？”
他从身后的布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四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还冒着热气。凌辰心里一暖，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比宗门里的灵米糕还合口味。
“多谢。”他含着馒头说。
“谢啥！该我们谢您才对！”汉子搓着手笑，“青风城的城主说了，等安顿好百姓，就派人去断魂山加固封印，您就放心吧！对了，少侠，您接下来要去哪？”
凌辰咬着馒头，想起沼泽里的苏清月。她被魔气侵了心脉，还在守着那迷魂阵，他得去接她出来，找灵药给她疗伤。
“去迷雾沼泽。”凌辰说。
汉子脸一僵：“迷雾沼泽？那地方邪乎得很，您去干啥？”
“找人。”凌辰没多说，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储物袋，“我先走了，落云城就拜托你们了。”
“少侠保重！”汉子对着他的背影喊，声音里满是感激。
凌辰挥了挥手，转身朝着西边的迷雾沼泽走去。月牙挂在天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玄铁剑拖在地上，“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空气又开始变得潮湿，腥甜的瘴气重新弥漫开来——迷雾沼泽到了。只是此刻的沼泽比白天更显诡异，瘴气在月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沼泽里偶尔冒出的气泡里，竟裹着微弱的绿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凌辰摸出之前石疯子给的那块避瘴符木牌，木牌早就没了光芒，不过他现在灵力虽没完全恢复，混元灵力本身就能驱邪，倒也不怕这瘴气。他运转起仅剩的灵力，在周身形成层薄薄的光罩，然后纵身跳进了沼泽。
有了白天的经验，这次穿行倒是顺利不少。腐骨兽的爪子从泥浆里伸出来，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光罩弹开，断成了碎片。他踩着之前的路线，借着月光辨认方向，很快就靠近了沼泽中心的迷魂阵。
可越往中心走，凌辰越觉得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白天来时，迷魂阵运转时还有“嗡嗡”的灵力声，可现在，连一丝声响都没有，瘴气也比白天淡了不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
“苏前辈？”凌辰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沼泽里荡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冲进了迷魂阵的范围。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缩紧——
沼泽中心的那块干地还在，石碑也立在原地，可石碑旁空荡荡的，哪有苏清月的身影？石碑上的符文黯淡无光，之前冒着的黑气也消失了，连石碑本身都裂了好几道缝，像是被人用蛮力砸过。
“苏前辈！”凌辰冲过去，在干地周围翻找起来。地上除了几片掉落的白色衣袂，再无其他痕迹，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她去哪了？
凌辰心里慌了。难道是戾魔帅破封时的震动波及到了这里？还是她心脉的魔气爆发，出了意外？
“不可能。”凌辰咬着牙摇头，苏清月能在沼泽里守二十年，肯定有自保的本事。他蹲下身，指尖捻起那几片白色衣袂，衣袂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气息，是苏清月的灵力，只是气息很微弱，像是……刻意留下的？
凌辰猛地抬头，看向石碑。石碑上的符文虽然黯淡，但他仔细一看，发现裂缝的形状有些奇怪——不是自然裂开的，倒像是有人用手指按出来的。他伸手摸了摸裂缝，裂缝边缘很光滑，果然是人为的。
“难道是线索？”凌辰凑近石碑，借着月光仔细看那些裂缝。裂缝纵横交错，把石碑上的符文分割成了几块，其中一块裂缝恰好组成了个简单的图案——像是一只展翅的鸟。
“鸟？”凌辰皱起眉，突然想起苏清月之前坐的位置，她当时是背对着石碑，手指在符文上抚摸……难道她是在临走前，用灵力在石碑上留下了记号？
他绕到石碑后面，果然，石碑背面也有几道裂缝，这次组成的图案更清晰了——是个“西”字。
西边？
凌辰心里一动。沼泽的西边是什么？他之前听石疯子说过，迷雾沼泽往西，是“万妖谷”。那地方是妖族的地盘，据说谷里有位活了上千年的妖皇，脾气古怪得很，从不允许人类踏入。
苏清月去了万妖谷？
她去那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找能压制魔气的灵药？
凌辰站起身，看着西边的方向。瘴气在那边似乎更浓，隐约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森林，那就是万妖谷的入口。
不管她去了哪，他都得去看看。
“苏前辈，等我。”凌辰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朝着西边走去。
刚走没几步，脚下突然一沉，竟是踩进了一个软泥坑。他刚想提气挣脱，就听“咕嘟”一声，坑里突然冒出黑色的泥浆，泥浆里还裹着几根黑色的丝线，像蛇似的朝着他的脚踝缠来。
“什么东西？”凌辰心里一惊，连忙运转灵力震向丝线。可那些丝线竟不怕混元灵力，“嗖”地一下就缠上了他的脚踝，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坑里传来，要把他往泥里拖！
“哼！”凌辰冷哼一声，玄铁剑往地上一插，剑刃插进泥里，稳住身形。他低头看向软泥坑，只见坑里的泥浆在翻滚，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巨大的黑影，那些黑色丝线竟是从黑影身上长出来的！
“是‘腐心藤’！”凌辰认出了这东西。腐心藤是沼泽里的邪物，藤蔓像丝线，能缠人吸血，最麻烦的是它的藤蔓不怕普通灵力，只有用火焰灵力才能烧断。
可他现在体内的灵力以混元灵力为主，哪有火焰灵力？
“给我送！”凌辰怒喝一声，将仅剩的灵力灌注到玄铁剑上，剑刃泛着白光，他猛地拔剑，同时往旁边一拉——
“嗤啦！”缠在脚踝上的藤蔓被剑刃割断了几根，可剩下的藤蔓缠得更紧了，坑里的拉力也更大了，他的半个身子都快被拖进泥里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啾——”
声音像玉石相击，好听得很。凌辰抬头，只见一道金色的影子从西边的瘴气里飞了出来，飞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他头顶。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羽毛是金色的，喙像红宝石，眼睛亮晶晶的，正歪着头看他。
“这是……”凌辰愣了愣，这小鸟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不等他想起来，金色小鸟突然“啾”地叫了一声，对着软泥坑喷出一口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腐心藤的藤蔓上，“嗤”的一声就烧了起来，黑色的藤蔓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坑里的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缩回了泥里，再没了动静。
危机解除了。
凌辰松了口气，刚想道谢，就见金色小鸟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亲昵得很。
“你是……苏前辈的灵宠？”凌辰想起苏清月的白衣，又看这小鸟的灵性，心里有了猜测。
金色小鸟“啾”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片亮晶晶的羽毛，羽毛落在凌辰手里，竟化作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凌辰展开纸条，上面是用灵力写的一行小字：“吾往万妖谷寻‘洗髓花’，此鸟名‘金灵’，可引你前来。石碑下有‘聚灵玉’，速用之恢复灵力。”
是苏清月的字迹！
凌辰心里一松，同时又泛起一丝暖意。她果然没事，还留下了线索。他连忙蹲下身，摸向石碑底下——果然摸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佩是碧绿色的，里面裹着浓郁的灵力，正是聚灵玉！
这玉佩能快速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是极难得的宝物。凌辰也不客气，将聚灵玉握在手里，运转功法开始吸收灵力。聚灵玉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丹田，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像干涸的池塘遇到了活水，很快就充盈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浑厚！
半个时辰后，凌辰睁开眼，周身的混元灵力鼓荡，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他不仅恢复了灵力，还真的冲破了灵王境的门槛！现在的他，已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初期！
“多谢苏前辈。”凌辰握紧聚灵玉，对着万妖谷的方向拱了拱手。
肩膀上的金灵“啾”了一声，拍了拍翅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凌辰站起身，跟着金灵朝着西边飞去。有金灵带路，沿途的瘴气自动散开，腐骨兽也不敢靠近，倒是省了不少事。越往西边走，瘴气越淡，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股草木的清香——万妖谷快到了。
又飞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瘴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里长满了奇花异草，五颜六色的灵鸟在树上唱歌，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在溪边打闹，哪有半分传说中“禁地”的样子？
“这就是万妖谷？”凌辰有些意外。
金灵“啾”了一声，落在他肩膀上，用喙指了指森林深处。凌辰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森林深处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峰，山峰上长满了青翠的竹子，竹影婆娑，隐约能看到竹海里有座小小的竹屋。
“苏前辈应该在那。”凌辰心里想，加快脚步朝着山峰走去。
刚走进竹海，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琴声。琴声悠扬，像山涧流水，又像春风拂柳，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凌辰循着琴声往前走，穿过一片竹林，就见竹屋前的石桌上，坐着个穿白衣的女子，正低头抚琴——正是苏清月。
她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血色，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指尖在琴弦上拨动，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与周围的竹涛声混在一起，格外动听。
“苏前辈。”凌辰轻声喊了一句。
苏清月停下弹琴，抬起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来了。”
“前辈，您的伤……”凌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心。
“好多了。”苏清月笑了笑，指了指石桌上的一个玉瓶，“万妖谷里有‘清瘴草’，我用它熬了药，魔气已经压下去了。倒是你，突破到灵王境了？”
凌辰点头：“托前辈的福，用了您留下的聚灵玉，侥幸突破了。”
“是你自己有毅力。”苏清月拿起玉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丹药，递给凌辰，“这是‘洗髓丹’，用万妖谷的洗髓花炼的，你刚突破，服下它能稳固境界。”
凌辰接过丹药，丹药入手微凉，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知道这丹药的珍贵，连忙道谢：“多谢前辈。”
“不必谢。”苏清月摇摇头，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眼神里多了几分沉凝，“其实，我让金灵引你过来，不只是为了给你丹药。”
凌辰心里一动：“前辈还有事？”
“嗯。”苏清月点头，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弹，一声清响过后，她轻声说，“你以为，戾魔帅被重新封印，魔渊的威胁就解除了？”
凌辰皱眉：“难道没有？”
“远远没有。”苏清月叹了口气，“域外魔渊不止一个裂缝，断魂山的封魔台只是其中之一。据我所知，在大陆的北边‘极寒之地’，还有一个更大的裂缝，那里封印着‘魔主’的一缕残魂。”
“魔主？”凌辰心里一惊，这名字他从未听过。
“魔主是域外魔渊的主宰，实力深不可测。”苏清月的声音沉了下来，“上古时期，先贤们拼尽性命才将他封印，可岁月流逝，封印早就松动了。这次戾魔帅破封，恐怕就是魔主残魂在暗中搞鬼——他想借戾魔的手，打破所有封印，彻底降临大陆。”
凌辰握紧了拳头：“那极寒之地的封印……”
“比断魂山的更危险。”苏清月说，“那里的封印守护者早在百年前就失踪了，现在全靠阵法自身维持。若是魔主的残魂破封，后果不堪设想。”
凌辰沉默了。他原以为封好断魂山的裂缝就够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
“前辈，您想让我去极寒之地？”凌辰抬头看向苏清月。
苏清月点头：“你体内有混元灵力，又能催动星辰母石，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不过极寒之地比迷雾沼泽危险百倍，那里不仅有冰封的戾魔，还有‘冰原巨兽’，更重要的是，魔主的残魂可能已经开始影响周围的生灵，你若是去了，九死一生。”
凌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洗髓丹，又想起落云城里那些百姓的脸，想起玄霄长老的嘱托，想起苏清月守在沼泽里的二十年。
他抬起头，眼里的光芒又变得坚定起来：“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得去。”
苏清月看着他的眼神，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地图，递给凌辰，“这是极寒之地的地图，上面标了封印的位置，还有一些避开冰原巨兽的路线。另外，这个你拿着。”
她又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个“守”字，材质像是某种兽骨，摸起来冷冰冰的。
“这是‘守印令牌’，是当年封印守护者的信物，有了它，或许能让极寒之地的阵法暂时稳定些。”苏清月说。
凌辰接过地图和令牌，郑重地放进储物袋：“多谢前辈。”
“去吧。”苏清月挥了挥手，重新低下头，指尖又开始拨动琴弦，“等你回来，我再弹首曲子给你听。”
“好。”凌辰对着苏清月深深一揖，转身朝着竹海外走去。
金灵从竹屋里飞出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凌辰回头看了一眼竹屋前的白衣女子，看了一眼这片宁静的竹海，然后转过身，大步朝着万妖谷外走去。
月光又升了起来，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他脚下的路。前路依旧遥远，危险重重，极寒之地的冰封，魔主残魂的威胁，还有那些未知的挑战在等着他。
但他不怕。
他的手里握着守印令牌，怀里揣着星辰母石，肩膀上有金灵作伴，丹田内是刚突破的混元灵力。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要守护的东西——那些在落云城里等着天亮的百姓，那些在万妖谷里岁月静好的生灵，还有整个大陆的未来。
玄铁剑在他身后轻轻晃动，剑鞘上的“破妄”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光。
凌辰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海的尽头。
琴声还在竹林里回荡，悠扬而坚定，像在为他送行，也像在告诉他——
别怕，路在脚下，只要往前走，就有希望。
极寒之地的风，或许很冷。
但少年的热血，足以融化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