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许久,沈眉庄这才轻轻拍着弘历的背,柔声道:\"傻孩子,额娘怎么会不要你?你可是额娘的心头肉啊。\"
弘历也在她怀里蹭了蹭,把眼泪擦在了她衣襟上,声音闷闷的:\"那拉钩。\"
沈眉庄听罢破涕为笑,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就在此时,柔和的晨光也正好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近前的两人身上,倒让这寒冷的深宫里有了真正的温情。
等两人都平复了情绪,沈眉庄先是重新拭去了弘历脸颊的泪痕,又将他抱坐在膝头,才温声道:
\"弘历,额娘也该跟你说说这宫里的事了,省得你这孩子总是自己瞎琢磨。\"
毕竟这小小的孩子,也实在不应该继续活在惶恐之中。
于是她就先从皇后说起,再讲到昭妃生子晋位的缘由,
又提了华妃掌权的威势、甄嬛如今的处境,甚至连曹琴默改换门庭的事也简略提了提。
弘历就这样靠在她肩头,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衣襟上盘扣,却听得格外认真。
\"皇后娘娘今日催着大家生皇子,想来也是盼着皇家兴旺......\"
等沈眉庄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额娘,在儿子看来,皇额娘应该是着急了。\"
沈眉庄听后微怔:\"哦?着急什么?\"
\"皇额娘怕昭妃娘娘的六弟将来太过得宠。\" 弘历仰起脸,眼神却比同龄孩子沉静得多,
\"所以才想让更多的娘娘生皇子,这样大家就会互相牵制,谁也不能独大。\"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多摆上几颗,棋子多了就不珍贵了,也才能更加平衡。\"
沈眉庄听弘历这么说,心头也微微一动,又低头看了眼怀中孩子澄澈却又带着几分早熟的眼睛。
其实这也是她小瞧弘历了,都说这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弘历这样,从小就在这些个阴私手段中挣扎的人物,
那是丝毫不吝啬于把所有人都往最坏处想。
他可没有沈眉庄这般的理想主义,待听了个全部也就明白了皇额娘的真正的打算。
沈眉庄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看得比她还透,而且和皇后比,她也更相信弘历的判断。
如此看来,这皇后也没有太后娘娘嘴上说的那般仁慈大度......
同时她也不由得暗叹,弘历这孩子是吃过多少苦,才能如此看透人心。
她轻轻摩挲着弘历的头发,轻声道:\"或许你说得对。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管好好念书、好好长大便是。\"
可弘历却摇摇头,小手抓住她的衣袖:\"额娘不操心,可别人还是会来烦额娘的。
而且...儿子觉得...皇额娘应该是想要亲自抱养一个小弟弟的。\"
这话一出,听得沈眉庄一个愣神。皇后这些年都没有抱养过任何阿哥,怎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还没等她发问,弘历就像是知道了她想说的话一般,小声的靠在她耳边说道:\"额娘别忘了还有三哥啊。\"
弘历的这声提醒,才像是真正打开了沈眉庄思绪的大门,齐妃、皇后、三阿哥出宫开府...近期这几位的事可不少。
她只是受教养限制,过于清高罢了,但她又不是真蠢。一些个阴私手段的门道她未必不清楚,只是不屑于用罢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看不明白,膝下无皇子对于皇后真正的影响。
从前皇后有三阿哥这个握在手里的撑着,她尚能稳住阵脚,可眼下这个三阿哥已经翅膀硬了,飞走了。
如今六阿哥又降生了,加之昭妃的位份和宠爱,皇后现在又怎能不急?
那她今日催着众人诞育子嗣,表面看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实则就是想再找个能拿捏的孩子,
好夺回曾经教养三阿哥的那份体面和大义,再重新培养储位之争的筹码。
想到这,沈眉庄又低下头看了看弘历,看来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竟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明白。
\"是额娘当局者迷了。\" 她在这宫里,看似通透,实则总在刻意回避那些阴私算计,总想着守着本分便能安稳,
可她却忘了,这后宫,从不是个能讲道理的地方。
弘历这时却仰起小脸,用手蹭了蹭她的脸颊:\"额娘不笨,额娘只是心善。而且儿子会保护额娘的。\"
这一句童言,直说得沈眉庄鼻尖一酸。
是啊,心善在这宫里竟是个短处。
她低头亲了亲弘历的额头,轻声道:\"好,额娘知道了。有弘历在,额娘什么都不怕。\"
这边,沈眉庄找到了自己的外置大脑,
而圆明园内,曹琴默也见到了,睡了个昏天黑地后的安陵容,两人先是对视一眼,之后便默契地屏退了众人。
“恭喜昭妃妹妹双喜临门。如今平安诞下皇子,又晋为妃位,这速度,也是咱们后宫里的头一份了。”
还是曹琴默率先开的口,语气里也全是打趣。她二人现在的关系也无需客套,毕竟两人现在也算是深度捆绑了,
没看就连雍正也都认下了此事,不然“襄”字封号是怎么来的。
安陵容靠在软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听闻了这般打趣,却也是盈盈一笑:
“那曹姐姐也该受我一贺才是,这晋了嫔位还得了封号,姐姐现在也是与那莞嫔、惠嫔平起平坐了。
况且姐姐有温宜公主在,在嫔位里也该算是首位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只是姐姐回宫后,也别去争那嫔首之位的名头,没意义,反倒惹眼。
姐姐还是像从前那样藏着些好。”
曹琴默听罢也点头应下:“我省得。此次回去,本就是为妹妹做个耳目,
让你在园子里也能知晓宫中动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安陵容满意颔首,“和姐姐说话就是省心。”
“你晋了位分,华妃那边少不得要敲打几句,还照从前的样子应对就行,别露了破绽。”
曹琴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妹妹放心,华妃的性子我摸得透,应付得来。倒是你……”
她看向安陵容身侧的襁褓,“妹妹的六阿哥可是重中之重,园子里虽清净,也得多加提防,
昨日你这里就有一个小太监想要通风报信被我拦了下来,你养好一些后,也该动一动了。”
安陵容今日才知晓此事,她轻轻拍了拍怀中襁褓,声音放柔:
“真没想到,竟有人藏得这么深,亏得姐姐发现及时。想来是宫里的哪位按捺不住了吧?”
曹琴默见她心里有了数,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昨日我派人去请皇上时,特意让侍卫晚些去通知皇后,可皇后终究没来。妹妹可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