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狮鹫骑士总部那凝重压抑的氛围,米勒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他需要尽快与卡拉巴斯和布莱泽汇合,分享情报,并决定下一步行动。
他依旧选择在阴影中穿行,如同一个不属于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幽灵。
狮鹫之城的立体结构为他提供了无数条隐秘的路径。
他沿着一条罕有人至、连接着不同层级平台的废弃维修通道快速移动,脚下是吱呀作响的陈旧木板,两旁是冰冷潮湿、凝结着水珠的岩壁。
通道外,是令人眩晕的落差和远处层层叠叠的白色建筑,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就在他即将穿过这条通道,踏入另一片相对繁华的商业区边缘时,一种源自猎魔人本能的、如同冰针刺入骨髓的警兆陡然升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通道出口旁一条通往某个贵族府邸后巷的狭窄岔路上,一个身影也恰好转出。
银灰色的、厚重而毫无装饰的斗篷,拉低的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重与死寂。
正是银魄教会的持镰圣徒——维罗妮卡!
这并非计划中的伏击,而是一次纯粹的、充满戏剧性巧合的狭路相逢。
两人在通道出口与小巷的交叉点,相距不到十步,骤然停步。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冻结。
周围商业区隐约传来的喧嚣声、风声、甚至阳光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开来,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
米勒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斗篷下那股被极力压抑、却如同深渊般纯粹的恶魔气息,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近距离遭遇而产生了细微的波动,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扰,睁开了一道冰冷的缝隙。
而他自身那属于猎魔人的、与恶魔之力天然对立的气息,也同样无法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完全隐藏。
维罗妮卡兜帽下的阴影中,那两道冰冷彻骨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米勒身上,带着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深沉的、如同万年寒冰的杀意。
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这个被教会标记、并且感知到她本质的“猎魔人”正面撞上。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在那凝固的瞬间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行动!
维罗妮卡的身影仿佛融入了自身投下的阴影,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骤然模糊、拉长,如同一道贴地疾掠的灰色鬼影,直扑米勒!
那包裹在厚实布料下、异化为【影噬触须】的左臂已然抬起,周围的光线仿佛都被那手臂吞噬,使得其周围的空间都黯淡了几分,带着一种侵蚀灵魂的寒意。
米勒的瞳孔骤然收缩。【锈蚀齿轮】的能力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本能地激发!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齿轮带动,向侧面进行了一次超高速的、近乎瞬移般的短距离横移,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嗤啦!”
维罗妮卡的影噬触须几乎是擦着米勒残影的边缘掠过,击打在他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岩壁上。
没有巨大的声响,但那坚硬的岩石表面如同被强酸腐蚀,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抹除,瞬间出现了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坑洞,并且还在无声地扩大,连声音和光线都被那坑洞吞噬了一部分!
不能在这里全力战斗!
这个念头如同警钟在米勒脑海中敲响。
身后不远处就是人流熙攘的商业区,一旦战斗升级,能量余波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维罗妮卡显然毫无顾忌,但他不行。
一念及此,米勒在横移站稳的瞬间,左手一翻,从系统空间中拿出了左轮。
他没有瞄准维罗妮卡的要害,而是枪口下压。
【附魔子弹】——【冲击波】!
“砰!”
一声不算响亮的枪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并非金属弹头,而是一团高度压缩、肉眼可见的透明力场从枪口喷涌而出,狠狠撞击在米勒与维罗妮卡之间的石板地面上。
“轰!”
强大的冲击波猛然爆发,将地面的石板寸寸碎裂、掀起,烟尘与碎石如同幕布般瞬间弥漫开来,不仅暂时阻挡了维罗妮卡的视线和前冲的势头,也利用反作用力将米勒向后推了数步,进一步拉大了距离。
“雕虫小技。”烟尘中传来维罗妮卡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她甚至没有躲避,那弥漫的烟尘在靠近她身体周围时,仿佛被无形的阴影之力中和、吞噬,迅速变得稀薄。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阻滞间,米勒已经做出了决断——必须将她引开!
不能在此缠斗,这里是城市的血管,任何力量的溢出都可能造成无辜者殒命。必须将她引向更荒僻的角落,一个能将破坏降至最低的战场。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锈蚀齿轮】再次发动,身影如电,向着与商业区相反的方向,那片更加复杂、建筑物相对稀疏、居民也更少的旧城区边缘疾驰而去。
“徒劳的挣扎。”维罗妮卡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尚未完全沉降的尘埃。她的身影并非简单的快速移动,而是真正地“融入”了自身散发出的阴影力场,仿佛化作了一缕没有实质、不受空气阻力影响的灰色烟岚,以一种丝毫不逊于米勒的速度,紧咬其后,如影随形。
她的移动方式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时而如壁虎般紧贴着垂直的岩壁滑行,阴影斗篷与岩石阴影完美融合,时而在一段悬空廊桥的阴影处骤然消失,下一刻便从数十米外另一栋建筑投下的狭长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浮现,仿佛掌握了阴影跳跃的秘法,如同一个真正的、不属于此世的幽灵。
两人一前一后,在狮鹫之城陡峭的阶梯、狭窄的巷道和悬空的廊桥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两人一前一后,在狮鹫之城这幅由白色巨石、陡峭阶梯和空中廊桥构成的立体迷宫间,上演了一场超越凡人视觉捕捉极限的死亡追逐。米勒刻意将速度与力量压制在强成年期的范畴,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既确保自己不会被瞬间扑杀,也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爪牙,避免过早暴露全部的底蕴,引来更狂暴的打击。
他不断利用复杂的地形转折、变向,偶尔回身射出一发子弹,并非为了伤敌,而是延缓维罗妮卡的脚步。
维罗妮卡的追击则显得更加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冷酷与精准。
她那异化的【影噬触须】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暗影造物,时而如灵蛇般骤然伸长,带着侵蚀一切的黑暗气息,鞭挞在冰墙或石堆上。
没有巨大的轰鸣,只有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坚固的冰晶与岩石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迅速消融、瓦解,化为虚无。
她甚至偶尔会释放出【默示录展开】的微弱前兆——并非完整的领域,而是如同涟漪般扩散的扭曲暗影与精神低语,试图干扰米勒的方向感与意志。然而,这些无形的侵蚀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礁石,被米勒的敏锐灵觉提前感知、轻易荡开,未能产生丝毫效果。
这场追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处险峻的飞跃之间。前方是两栋废弃石楼之间宽达近十米的断裂带,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幽暗峡谷。
米勒毫不犹豫,足尖在屋檐边缘猛地发力,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向着对面楼顶掠去。
就在他身体悬空,处于无处借力的绝对滞空状态的刹那——维罗妮卡动了!
她的身影在跃起的最高点骤然变得模糊、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下一刻,她并未遵循物理轨迹落在对面,而是诡异地从米勒侧前方、对面楼顶一处背光的阴影中直接“浮”现!仿佛她并非跳跃,而是进行了一次短距的阴影穿梭!
时机、角度,刁钻狠辣到极致!
那只完全异化、被无数蠕动阴影触须包裹的左臂——【影噬触须】——如同压抑已久的魔怪,骤然解放!无数触须疯狂蔓延、交织,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黑暗巨网,网眼中流淌着吞噬光与声的绝对寂静,带着将灵魂都拖入永夜深渊的恐怖气息,向着空中无法闪避的米勒,当头罩下!
避无可避!这是绝杀的一击!
米勒的瞳孔深处,冰蓝色的厉芒骤然爆射!
【冰焰之胄】!
幽蓝色的冰焰铠甲瞬间覆盖他全身。
“嗤——!!!”
黑暗巨网与幽蓝甲胄猛烈碰撞!
预想中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仿佛物质与能量最基础结构被强行拆解、湮灭的异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又像浓酸泼洒在金属之上。幽蓝的冰焰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爆裂,顽强地抵抗着那侵蚀一切的暗影之力。无数细小的冰晶与火星从碰撞点溅射而出,如同了一场微缩的星辰生灭。
僵持!不到一秒钟的僵持,却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冰焰之胄】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般的脆响,轰然破碎!化为漫天四散的、蕴含着残余力量的冰晶碎片与幽蓝火星。
然而,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它成功抵消了这必杀的一击!
并且,属于【冰焰之胄】的隐藏獠牙,在此刻猛然反噬!
那四散飞溅的冰焰并未就此消散于天地间,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于千分之一秒内骤然回卷、凝聚!
它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幻化成一张与之前那黑暗巨网形态别无二致、却完全由极致冰焰构成的幽蓝色复仇之网,沿着原轨迹,以超越来势的速度,反向朝着维罗妮卡猛扑回去!
维罗妮卡兜帽下似乎传来一声轻咦,米勒这攻防一体、并能进行如此精准强力反噬的能力,显然超出了她之前的预估。
但她毕竟是持镰圣徒,身经百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噬,她并未有丝毫慌乱。
那刚刚回收的【影噬触须】再次如群蛇出洞,在她身前高速舞动、盘旋,瞬间形成了一个微型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黑暗漩涡。冰焰之网撞入这漩涡之中,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激起,便被那纯粹的、浓缩的暗影之力彻底吞噬、湮灭,消散于无形。
两人先后落在另一座建筑的屋顶,相隔二十余米,短暂对峙。
就这么一阻一追,他们已然来到了旧城区最边缘的地带,这里靠近陡峭的山壁,建筑稀疏破败,人烟罕至。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狂风呼啸。
“猎魔人……你比情报中描述的,更有趣。”维罗妮卡的声音依旧冰冷,“你的力量体系……很奇特,并非寻常路数。放弃无谓的抵抗,向我主效忠,奉献你的力量,或许能换取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结局。”
米勒持杖剑而立,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平静,唯有眼神锐利如刀:“与恶魔为伍者,唯有净化一途。”
“冥顽不灵。”维罗妮卡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她缓缓抬起了双手,那柄令人心悸的【噬影之镰】的虚影开始在她身前凝聚,镰柄上那颗属于“无面者”的眼球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转动,锁定了米勒。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绝望。”
庞大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开始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周围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她终于要动用真正的力量,展开那名为【默示录展开】的可怕领域!
米勒的心沉了下去。在这里展开领域,虽然波及平民的可能性降低了,但一旦被卷入,他将彻底陷入被动,胜负难料,而且很可能暴露更多的底牌。
必须阻止她!或者……在领域完全展开前,脱离!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数个固有能力的效果飞速闪过,寻找着破局的关键。
左轮手枪中,一颗附魔子弹,被他悄然上膛——【龙焰附魔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