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浩瀚星空的惨烈景象尚未从识海中完全褪去,怀中的青铜残片已然变得滚烫。第二个被点亮的坐标如同苏醒的凶兽之瞳,散发出不容抗拒的牵引力。秦凡甚至来不及好好调息,修复神魂深处那因时空反噬而留下的、蛛网般密布的裂痕,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的时空之力便轰然降临。
这一次的撕扯感,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仿佛要将他直接投入一个巨大的熔炉。周身虚空扭曲,不再是混乱的乱流,而是化作了无数道锐利如神兵的光芒,疯狂切割着他的护体仙元。他甚至能嗅到那透过时空屏障传递而来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星辰焚毁后的焦糊气息。
“又一个……”秦凡心中凛然,眼神却锐利如刀。他没有抗拒,反而主动运转起刚刚对时空之力那点粗浅的领悟,试图让自己在这狂暴的传送中更“顺滑”一些,减少不必要的冲击。神魂的创伤因此被牵动,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剧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经历了上一个时空的绝望与无力,感受过南宫翎可能彻底湮灭时那撕心裂肺的复杂情绪,此刻面对这明显更加危险的未知,他心底反而涌起一股近乎冷酷的平静。时空之劫?那就来吧,看谁能磨灭谁!
轰!
仿佛撞破了一层沾满血污的界壁,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能量爆鸣声、以及某种非人存在的尖锐嘶吼,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脚踏实地(如果脚下这块漂浮在星空中、布满裂痕的巨型陨石能算“地”的话)的瞬间,秦凡瞳孔骤然收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星空战场。
视野所及,无垠的黑暗虚空中,到处都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巨大的战舰碎片如同死亡的鲸群漂浮着,上面还残留着法术轰击的焦痕与利爪撕裂的印记。色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性能量的光带在远处交织、碰撞,爆开一团团湮灭一切的光球。更远处,有体型庞大如山脉的阴影在星云中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贪婪与恶意。
而近处,无数道流光——那是驾驭着法宝、施展着神通的修士,正与一些形态诡异的怪物惨烈搏杀。
那些怪物,有的如同扭曲的阴影,没有固定形态,却能轻易吞噬法术光芒;有的则是多眼多足、覆盖着冰冷鳞甲的狰狞巨兽,利爪挥动间便能撕碎虚空;更有甚者,仿佛是由无数怨魂糅合而成,发出直刺元神的哀嚎……它们身上统一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对世界本源、对一切生灵魂能最纯粹的饥渴与贪婪。
域外神魔!
青铜残片传递来的零星信息与眼前的景象瞬间吻合。这是一个正在被这种可怕存在入侵、吞噬的世界!
“守住左侧陨星带!绝不能让这些杂碎突破防线,吞噬后方世界的本源!”一个浑身浴血,显然是指挥官模样的修士,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手中战旗挥动,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化作煌煌剑雨,将一片扑来的阴影怪物蒸发。
但神魔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似乎能通过吞噬修士的法力与生命来不断强化自身。防线在节节败退,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秦凡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战场上,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
他收敛自身气息,如同幽灵般在战场边缘穿梭,目光冷静地观察着。神魂的创伤让他无法全力出手,但更主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个时空的“他”,在哪里?青铜残片将他指引至此,绝非无的放矢。
就在这时,战场中央,异变陡生!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霸烈的枪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自战场最焦灼、神魔气息最浓稠的核心区域悍然爆发!
那道枪芒是纯粹的黑色,却黑得吞噬一切光线,仿佛连周围的空间本身都被它撕裂、吸收。枪芒所过之处,无论是无形的阴影魔怪,还是有形的狰狞巨兽,亦或是那些哀嚎的怨魂集合体,尽皆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连最精纯的本源魔气都被彻底净化、湮灭!
一枪之威,竟瞬间清空了一大片星域!
整个战场,无论是修士还是神魔,都为之一寂。
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枪芒爆发之处。
只见一个身着暗金战甲的身影,手持一杆通体漆黑、唯有矛尖闪烁着一丝令人心悸幽光的长矛,屹立在虚空之中。他身姿挺拔如岳,周身缭绕着实质化的杀伐之气,气血澎湃如龙,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已至大乘巅峰,距离那传说中的仙道领域,似乎也只有半步之遥!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这片星空战场的绝对核心,是所有修士眼中的擎天之柱,是所有域外神魔的噩梦源泉。
“是战神!战神来了!”
“盟主无敌!杀光这些域外杂碎!”
残存的修真联盟修士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原本低迷的士气瞬间高涨到了顶点。
秦凡的心脏,在看清那道身影面容的瞬间,猛地一缩。
那张脸,棱角分明,沾染着星尘与魔血,却与他一般无二!只是,那眉宇间少了些许他经历世事沧桑后的沉郁,多了几分尸山血海中杀出的、近乎纯粹的冷酷与威严。
这个时空的“秦凡”,竟然是抵御域外神魔的联盟盟主,是这片战场上当之无愧的……战神!
然而,秦凡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那杆黑色战矛。
那战矛的材质,那吞噬一切的幽暗,那隐隐散发出的、抽取与封禁一切生机的诡异气息……他太熟悉了!尽管形态发生了变化,从棺椁化作了杀戮之兵,但其本质,与那个平行时空中,抽取了南宫翎一身修为与魂能的——玄棺,同出一源!
只见战神“秦凡”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扫过重新汇聚而来的神魔浪潮,手中黑色战矛随意一划。
嗤啦!
虚空如同布帛般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数十头冲在最前面的强大神魔连同那片空间一起,被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力量,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
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大片神魔的陨落。黑色战矛在他手中,仿佛死神的镰刀,高效、精准、无情地收割着一切敌。
修真联盟的修士们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反击,战局似乎正在被一点点扭转。
可隐在暗处的秦凡,背脊却升起一股寒意。
他看得更仔细。在那个“秦凡”每一次挥动战矛,爆发出毁天灭地威能的瞬间,他的眼底深处,并非属于活人的锐利或战意,而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死寂的、纯粹的漆黑!
那漆黑,如同万古长夜,吞噬了所有情感,所有波动,甚至……所有属于“人”的特质。
他战斗得越疯狂,杀戮得越高效,那眼底的漆黑就越发浓郁,与他手中那杆由玄棺所化的黑色战矛,气息也越发契合,仿佛二者本就是一体的存在。
这哪里是什么战神?
这分明是一具被玄棺之力驱动着,行走于星海,进行着无休止杀戮的……强大傀儡!
就在秦凡心神剧震,为这个时空“自己”的状态感到凛然之时,那正在大杀四方的战神“秦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那双漆黑如渊,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眸,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隐藏在一旁的秦凡本尊身上。
四目相对。
一边是冰冷、死寂、蕴含着无尽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深渊。
一边是震惊、凝重、带着深深戒备与探寻的锐利。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星海的喧嚣,神魔的嘶吼,修士的呐喊,全都远去。只剩下两个“秦凡”,在这片埋葬了无数星辰的战场上,完成了跨越时空的、无声的对视。
秦凡的心脏,沉了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那未曾痊愈的伤势,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竟隐隐有再次崩裂的迹象。
而那个手持玄棺战矛的“自己”,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可怖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