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默不作声，终究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一夜过去，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心，再难平静.......
突然间，睡意全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刚刚那个侍从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勾得她心神不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份静谧却丝毫无法安抚她躁动的心，反而让那些话语在寂静中显得愈发清晰，一遍遍重复着，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翻了个个儿。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刚微微亮，天边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营地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许多士兵早就起了床，有的忙着给牲口添料，有的则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在晨雾中缓缓升起，与朦胧的雾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带着烟火气的画面。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等回了中原，我就找个好姑娘娶了，安安稳稳地生儿育女，再也不出来受这份苦了。”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眼里闪烁着对家庭的向往。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可没你那么多想法，就想回去好好陪着我那老母亲。这几年在外征战，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想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还有人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听说这次殿下登基，必定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咱们说不定也能沾点光，得些赏赐，日子也能好过点。”
种种话语，都透着对归途的期盼和对未来的盘算。
总之，没过多久，饭就做好了，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冲淡了些许军营的肃杀之气。
姜兰忧心忡忡地站在窗前，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
清晨的清风吹过，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拂过她的脸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轻颤。
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目光漫无目的地飘向远方，随即瞥见了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峦，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透着几分神秘与压抑。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循声望去，只见冷向笛骑着马归来，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去巡逻了。
旁边的侍从低声议论着，说是昨夜竹叶林那边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身影，所以今日特意加强了看守，殿下亲自去巡查了。
随后，几个侍女端着早饭走了进来，脚步轻盈，生怕打扰了她。
虽然说这军营所在的地方环境艰苦，四处都是简陋的帐篷，生活用品也远不如王府里精致，但给姜兰准备的吃食却格外用心，透着精细与营养。
那一碗青鱼粥熬得软糯绵密，上面还点缀着一些切成小块的鹿肉，肉质鲜嫩，旁边还配着一小碟可口的奶制品，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姜兰没什么胃口，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吃了一会儿之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正好看见了昨夜那个给她药丸的侍从。
对方也看到了她，眼神快速地向她递过来一个暗示，随即不动声色地让人端来了一碗禹州特产的饮品。
姜兰心里一紧，她知道，这是在暗示她，眼下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她的腮帮子微微鼓着，手里紧紧攥着筷子，指节都有些发白。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焦虑包裹着，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着，像是要挣脱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沉默了片刻，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喝了一大口粥，仿佛那口粥能给他带来力量一般。
随后，她站起身来，端着那一碗饮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冷向笛刚从马背上下来，正由侍从牵着马，看到姜兰走过来，他脸上的疲惫瞬间消散，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声音温和地说：“我正好要去找你呢。”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大捧花，那花颜色鲜红，在晨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这是我在山上巡逻的时候看见的，开得格外好看，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摘来给你了。”冷向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献宝的意味。那花束里有娇艳的杜鹃花，还有层层叠叠的山茶花，一朵朵都开得饱满硕大，颜色浓烈得像是要滴下来，妖艳而美丽，散发着勃勃生机。
姜兰的心头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那捧花，又看了看冷向笛带着笑意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说：“谢谢你，六殿下。”
“你喜欢就好。”冷向笛笑得更欢了，可随即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微蹙，关切地问道，“不过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姜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好，就是昨夜有些思念我的夫君和孩子。”
冷向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手定格在了那里。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腹抵着掌
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姜兰心中始终牵挂着吐谷浑的一切，可他多希望她能彻底忘记那些过往，然后安安心心地跟他回到中原。
如今他已是坐拥天下的君主，九五之尊的身份赋予他无上的权力，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她一生一世，给她世间最安稳的生活，可这份心意，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始终无法真正抵达她的心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冷向笛才缓缓舒展开紧蹙的眉头，脸上重新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无妨，”
他开口说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五年，再过五年，我便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