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卿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惨白。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瞬间暴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声。
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震惊、难以置信、暴怒……最后,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凝固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心疼,浓稠得化不开,几乎要将他溺毙!
祁北屿被他这反应惊得心尖一颤。
他预想过卿卿会心疼,但没想过……会是这种仿佛天塌地陷般的反应。
他下意识地想把浴巾裹得更紧些,遮住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但动作却慢了一拍,看鹿卿那眼神。
他咬了咬下唇,干脆心一横,微微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展示“成果”意味地,把手臂和腰侧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淤痕和渗血的刷痕,暴露在鹿卿的视线下。
“你看……真的很干净了……” 他声音更小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邀功和委屈,又强调了一遍,“我刷了好多遍……用那个……最硬的刷子……”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鹿卿的表情,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够惨了吧?心疼了吧?快哄我!快说不用跪了!
鹿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他手臂上那片被刷得几乎没了皮、正缓缓渗出细小血珠的伤口上,呼吸猛地一窒,随即变得粗重而急促,鹿卿莫名的感觉心脏有一种抽抽的疼,心脏上好像有一把刀插进去绞痛一般。
他没有在意,只是感觉自己像是气的狠了,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根本没想过让这笨蛋跪榴莲!
那东西买回来,不过是想放在那里,让这无法无天的小疯子长个记性,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看他被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样子,鹿卿心里那点郁气其实已经散了大半,甚至盘算着等他洗完澡出来,该怎么板着脸训斥他几句,再把人搂过来好好安抚。
可他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这个疯子!这个脑子里永远装着离奇剧本的疯子!
竟然会……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那一身刺目的红痕,那渗出的血珠,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鹿卿的心脏,反复地搅动!
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灭顶的心疼交织着,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这个混账!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账!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祁北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鹿卿一把攥住了手腕。
“啊!”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刷痕最密集的区域之一,祁北屿痛得惨叫出声,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疼……卿卿……疼……”
这声痛呼像一盆冰水,让鹿卿几乎被怒火烧灼的理智稍稍回笼。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看着祁北屿手腕上瞬间被自己捏出的红印和被触碰伤口后更加惨烈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冰冷得能掉下冰碴:“站着别动!”
鹿卿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了客厅角落的药柜,动作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急切。
消毒药水、棉签、纱布、特效的清凉消炎药膏……一股脑地被他抓了出来。
他拿着药回到祁北屿面前,脸色依旧难看至极,但动作却放得极轻。
他指了指沙发:“坐下。”
祁北屿被他那身骇人的低气压吓得不敢吭声,乖乖地挪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尽量不让后背碰到靠垫。
鹿卿在他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鹿卿拧开消毒药水的瓶盖,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
他用镊子夹起一团浸透了药水的棉球,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然后,他才极其小心地、用几乎可以说是触碰羽毛的力道,轻轻地将冰凉的棉球按在祁北屿手臂上那片最严重的伤口边缘。
“嘶……” 药水渗入破皮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祁北屿身体猛地一颤,倒抽一口冷气,哪怕伤口在愈合,还是疼的发麻,他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鹿卿,小声抽噎,“疼……”
“现在知道疼了?” 鹿卿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下那片惨烈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他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棉球小心翼翼地避开翻卷的嫩肉,只清理周围的血迹和污渍,“用刷子刷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祁北屿被他噎了一下,心虚地垂下眼,不敢看他,小声嘟囔:“我……我不是怕你生气嘛……想洗得干净点……”
“洗得干净点?” 鹿卿猛地抬起头,那双凤眸里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直直地刺向祁北屿,“祁北屿,你告诉我,什么叫‘干净’?把自己刷掉一层皮,刷得满身是血,就叫干净了?!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质问,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简直要被这个小混蛋气疯了!
这根本不是在解决问题,这是在用最极端、最愚蠢的方式,往他心口捅刀子!
疯就算了,对着别人疯就行,怎么还能疯到自己身上?
祁北屿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浴巾下的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混合着委屈和疼痛,小声辩解:“我……我就是想让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别让我跪榴莲……”
“谁让你跪榴莲了?!” 鹿卿几乎是吼了出来,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他看着祁北屿这副惨兮兮又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那股邪火夹着灭顶的心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余烬。
他没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也更稳了些。
消毒、上药、涂抹清凉消炎的凝胶……他沉默地处理着祁北屿身上每一处狰狞的伤痕,从手臂到肩膀,从前胸到后背,再到腰侧。
每一次触碰,每一次看到那些被硬生生刷出来的伤口,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祁北屿也安静了下来,咬着唇忍受着药膏带来的刺痛和清凉,偷偷抬眼觑着鹿卿紧绷的侧脸。
他能感觉到卿卿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能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也能感觉到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沉重的心疼和怒气。
好像……玩脱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卿卿好像真的……气狠了,也心疼狠了。
等最后一处伤口被小心地涂上药膏,鹿卿将药瓶盖子重重拧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裹着浴巾、满身药膏、红痕交错、可怜得像只被暴雨打蔫了的小猫似的祁北屿。
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心疼,所有的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冲垮了理智的闸门。
鹿卿的眼神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
他不再废话,弯腰,一手穿过祁北屿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腰背——动作看似粗暴,落点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严重的伤口——猛地发力!
“啊!” 祁北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声还没落下,整个人就被鹿卿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翻转过来,面朝下按在了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浴巾因为这个动作松散开来,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但整个光裸的、涂满了药膏、红痕遍布的脊背和臀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卿卿?!你干什么!” 祁北屿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这个姿势太羞耻了!
而且他屁股上也有几道刷痕呢!
鹿卿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一手铁钳般牢牢地按住他的后腰,将他死死固定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啪!”
一声清脆响亮、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祁北屿那同样带着红肿刷痕、但相对还算完好的左侧臀瓣上!
剧痛瞬间炸开!
不同于刷子摩擦的尖锐刺痛,这是一种闷痛,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穿透皮肉,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啊——!” 祁北屿痛得惨叫出声,眼泪瞬间飙飞。
这巴掌的力道,比平时鹿卿教训他时重了十倍不止!他拼命扭动身体想逃,“鹿卿!你放开我!疼死了!你打我干嘛!”
“打你干嘛?” 鹿卿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心,“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歪到大洋彼岸去的混账心思!”
“啪!” 又一巴掌,重重地落在右半边屁股上,力道丝毫不减。
“谁教你的?嗯?用伤害自己来博取同情?用自残来逃避惩罚?祁北屿,你这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鹿卿一边质问,一边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下。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严重的伤口,但臀腿交接处相对完好的软肉就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接连响起,伴随着祁北屿杀猪般的嚎叫。
“啊!卿卿!我错了!真错了!别打了!疼!呜呜呜……” 祁北屿痛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没想到,洗得惨烈非但没换来心疼,反而招来一顿更狠的毒打!这剧本不对啊!
“疼?现在知道疼了?用刷子刷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怕疼?!” 鹿卿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手下的力道却丝毫不见减弱。
他必须打!必须把这小疯子脑子里那些歪门邪道的危险想法彻底打掉!
今天敢为了不跪榴莲刷掉自己一层皮,明天他是不是就敢为了别的去跳楼?!
一想到那种可能,鹿卿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心口疼得发慌,手下的巴掌落得更重、更急!
“歪心思!我让你歪!你出去疯,伤害别人都没问题,你怎么能伤害自己呢?” 鹿卿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狠戾的决绝,每落下一巴掌,都像要把这个念头彻底从他身体里打出去,“以后再敢用伤害自己来解决问题,我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呜呜呜……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卿卿饶了我吧……” 祁北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上火辣辣地肿痛,像被浇了一层滚油。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也真的悔了。
那点小聪明在鹿卿盛怒的铁掌下,被拍得粉碎。
鹿卿看着他在自己腿上哭得浑身颤抖、小屁股被打得一片通红肿胀的样子,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认错,心里的怒火和心疼疯狂交织撕扯。
他高高扬起的手,终于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地放了下来。
客厅里只剩下祁北屿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两人都略显急促的呼吸。
鹿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暴戾终于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只原本用来施罚的手,轻轻地、带着无限怜惜地,落在了祁北屿被打得滚烫红肿的臀峰上,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揉了揉。
动作温柔得,与刚才那疾风骤雨般的巴掌判若两人。
祁北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弄得一僵,随即哭得更凶了,委屈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扭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鹿卿,小脸哭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抽抽噎噎:“呜……卿卿……好疼……屁股疼……身上也疼……浑身上下都疼……”
鹿卿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心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和尖锐的针同时戳刺着。
他俯下身,温热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轻柔地落在祁北屿汗湿的额角。
“活该。” 他低声斥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无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用掌心,极轻极轻地揉着那片饱受蹂躏的软肉,试图缓解那火辣辣的肿痛。
祁北屿把脸埋在鹿卿的腿上,感受着那小心翼翼的揉按和落在额头的轻吻,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委屈的哼哼唧唧。
虽然屁股疼得要命,身上也火辣辣的,但卿卿这气……好像总算消了?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客厅里这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点泪意的静谧。
祁北屿身体一僵,埋在鹿卿腿上的小脑袋猛地抬了起来,泪眼朦胧地看向声音来源——是他那部被随意扔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三个大字:【岳灵灵】。
祁北屿:“……” 他瞬间感觉刚刚平息一点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姑奶奶!还嫌他不够惨吗?!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想给他收尸吗?!
他惊恐地看向鹿卿。
果然,鹿卿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不断震动的手机上。
他脸上那丝刚刚浮现的柔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眼神瞬间又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薄冰。
他微微眯起眼,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缓缓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了祁北屿惊恐的小脸上。
祁北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刚逃出生天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巨大的求生欲:“卿卿……我……我这就关机!立刻!马上!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够手机。
鹿卿却按住了他乱动的手。
“接。” 一个冰冷的字眼,从鹿卿薄唇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