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百鸟齐鸣,楚恒远停“9”门前,推开门。
许鸮崽正跪靠在窗边的丝绒沙发里,举着一个黄铜望远镜,好奇地眺望着庄园的深处。
许鸮崽蜷缩姿势,微微仰头的脖颈线条,在窗外渗入的灰白光线映衬下,像一只被无意锁入华美金笼的雀鸟,脆弱而不自知。
“做什么呢?”楚恒远走过去,声音再次披上那层温柔的铠甲。
许鸮崽依旧举着望远镜:“那边…好像在往祠堂的方向搬木箱,好多,黑色的,沉甸甸的…”他放下望远镜,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楚恒远的身影,“你是要给楚恒远立牌位?”
楚恒远喉间滚出一声意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日常维修而已。老房子,总有些东西要换。”
“哦。”许鸮崽放下望远镜,凑过来,手臂搂上楚恒远脖子,仰着脸问,“那电影呢?不拍了吗?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那个角色,很想演?”
“你的索马沙王室朋友们,热情得有些过火了。再留在洛杉矶,下次被砍断的,恐怕就不止是那些人的手脚了。”
“那你之前的那些情人呢?”许鸮崽低声问,“他们被砍断手脚,现在生死未卜...”
楚恒远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寒的厌烦,脸上依旧是无奈又纵容的表情。他捏住许鸮崽的下巴,指腹用力摩挲着他微微颤抖的唇瓣:
“索马沙古老风俗写得明明白白:偷情者,剁四肢,流放孤岛,自生自灭。你那个狂热崇拜者,怕是动用了王室力量把我查了个底朝天。结果发现曼德拉捧在心尖上的月光,竟被我这个浪荡子作践。他是为你不平,是想彻底抢走你,把我这个‘污点’彻底抹掉。”
许鸮崽偏过头,喉结滚动:“洛杉矶警方呢?FbI呢?他们总该…总该…”
“立案调查?”楚恒远突然爆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嗤笑,他走到酒柜边,又倒了一杯酒,“那些联邦探员,听到‘索马沙’三个字,就像闻到腐肉的鬣狗。兴奋?不,是避之不及!”
出恒远转过身,眼神讥诮:“没人想沾上索马沙的浑水,在美国佬眼里,所有索马沙人都是潜在恐怖分子。这次动手的是索马沙王室直属的特种部队,在境外执行他们那套私刑。
联邦大楼那帮混蛋恐怕巴不得把卷宗立刻塞进‘反恐战争’的档案最底层,让它发霉、烂掉。”
“你...”许鸮崽抬眼,带着最后一丝渺茫希望,“你不去救救他们吗?”
“嗯?”楚恒远挑眉,像是没听清。
“我是说,他们被流放到索马沙的荒岛上。你不去想办法救救他们?至少…至少…”许鸮崽徒劳地试图组织语言。
“我有你了。许鸮崽。”楚恒远打断他,语气平淡,终结话题,“现在,我只有你。”
许鸮崽蹙紧眉头,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眼前的人:“顾圣恩,就算是普通朋友,遇到这种情况,但凡有能力也会想办法周旋求助,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冷漠?”楚恒远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他重复着这个词,“他们是你的情敌,是我过去的情人。他们没了,你不应该放鞭炮庆祝?难道你不开心?”
“我不认识你了,顾圣恩。”许鸮崽抿紧了嘴唇,用力摇头,眼眶红得厉害,“你贪财,你好色,我知道。可你绝不是这么冷血的人!
七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们面前被砍断手脚拖走!可你好像…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你甚至还笑!”
楚恒远猛地俯身,双手撑在许鸮崽身体两侧的沙发背上,将他彻底困在方寸之间:“同情他们?要不要我现在就安排飞机,带你去找?让你亲眼看看那些企图靠近我、或者企图靠近你的人,现在正在遭遇什么?
让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在烈日下烂掉,被秃鹫啃食?然后你就会知道,你的眼泪,滴在他们身上,都是浪费。”
许鸮崽身体向后缩,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顾圣恩,你在洛杉矶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
“你…你是不是…”许鸮崽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勇气,“是不是碰了那些…成瘾物质?”
楚恒远看到许鸮崽眼中的强烈怀疑,他动作顿住,缓缓低下头,许久,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和那些好莱坞的‘新朋友’们参加了几场派对,碰了一点。”
“为什么碰?!为什么?!”许鸮崽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你明明说过那是你的红线!”
“大家都碰。”楚恒远耸耸肩,“这个圈子里,这是入场券。我融入他们,需要资源,需要人脉。你知道我多想演戏。”
“顾圣恩,不要碰了!”许鸮崽抓住他的手臂,“一次也不要!”
楚恒远反手握住许鸮崽颤抖的手:“我去戒断中心,一个月。我保证,彻底戒掉。等我回来,就和以前一模一样了,好吗?”
许鸮崽咬住嘴唇,过了半晌,哑声道:“顾圣恩,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别在这一步走错。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如果我再发现你碰那些东西,戒指我就不攒钱给你买了!”
楚恒远低笑出声,被这句孩子气的话取悦了,他吻了吻许鸮崽额头:“嗯。等我戒断回来,我们就去东山度假村,度蜜月,像过去一样。那七人,我会想办法救。”
“好。”许鸮崽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第二天,楚恒远驱车前往那座位于远郊、以天价和绝对保密着称的私人诊所。他躺上手术台,无影灯刺目的光线落下。
穿着无菌服的主刀医生沉默地操作着精密的仪器,电灼笔落下,精准地在他身体上,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彻底的复制。
每一处细微的凸起、色泽的微妙差异,都和躺在祠堂地牢里那个人的伤痕,毫无二致。
高频电流灼烧皮肉散发出焦糊味,被高效的空气净化系统迅速抽走。
楚恒远额角渗出冷汗,牙关紧咬,镜子里的漂亮眼睛燃烧起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
完美复制。
彻底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