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刻完全忘了半个时辰前自己是怎么灰溜溜地回来的,也忘了村民们鄙夷的目光。在共同的“敌人”和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瞬间就找到了新的战斗方向和同盟。
二栓看着这老两口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在煽风点火:“叔,婶,你们可快点吧!去晚了,我怕兴邦那孩子脸皮薄,被他岳父岳母逼着,就答应了!”
“他敢!”赵东海和赵桂芬异口同声地吼道。
说完,两人便像两阵旋风一样,冲出了院子,直奔赵兴邦家而去。那副急不可耐、要跟人拼命的架势,比刚才去自己儿子家闹事时,还要凶猛百倍。
……
赵兴邦家院子里,气氛正僵持着。王家人还在叫嚣,村民们则在窃窃私语,等待着好戏的进一步发展。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赵桂芬那标志性的、穿透力极强的嗓音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王铁柱!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
人未到,声先至。
村民们立刻兴奋地让开了一条路。只见赵桂芬像一辆失控的坦克,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脸色铁青的赵东海。
王家人正闹得起劲,冷不防听到这指名道姓的叫骂,全都愣住了。
赵桂芬可不管他们发不发愣,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铁柱面前,二话不说,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王铁柱!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带着你一家子跑到我们赵家来撒野,想抢我们的房子,抢我们的地?我告诉你,只要我赵桂芬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
“我们赵家”这四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主权宣示意味。
王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蒙了。王铁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赵桂芬,气得哆嗦道:“你……你个疯婆子!你骂谁呢?什么叫你们赵家的?这房子是兴邦的!兴邦是我女婿!我为我闺女讨个公道,关你什么事?”
“呸!”赵桂芬一口唾沫差点啐到他脸上,“你女婿?他首先是我儿子!是我们赵家的种!他的东西,就是我们赵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我呸!你才外人呢!我是他老丈人!自古以来,丈母娘家就是亲戚!你们算什么?早就分家的爹妈,比外人还不如!”王母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就跟赵桂芬对骂了起来。
于是,院子中央,四个老人,分成了两个阵营,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对骂。
“我儿子孝顺我,天经地义!你们想来占便宜,门都没有!”
“你儿子要是真孝顺,能让你们住那破老宅?我看是你们自己不要脸,把儿子逼得分了家!”
“你才不要脸!带着儿子儿媳来抢女婿家产!传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我这是心疼我闺女!你懂个屁!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们家玉兰嫁了个好男人,自己儿子不争气,就想来搅混水!”
两边的战斗力都堪称爆表,骂人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引经据典,夹枪带棒,从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骂到个人品行,从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骂到眼前的利益纠纷,激烈程度让在场所有村民都叹为观止。
王大壮和李金凤也想上前帮忙,但他们发现,在赵桂芬这种王者级别的选手面前,他们根本插不上嘴。
院子外,村民们看得是津津有味,不时发出阵阵哄笑。
“精彩!太精彩了!”
“这可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
“你看那赵家婶子,骂起外人来,战斗力比骂自己儿子时强了不止十倍啊!”
院子里,王玉兰彻底惊呆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一幕。一边是自己那贪婪无耻的娘家人,一边是自己那偏心刻薄的婆家人。这两拨平日里让她头疼不已、避之不及的人,此刻竟然为了争抢她家的房子和地,自己先内讧了起来,骂得狗血淋头,不可开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的丈夫赵兴邦,正一脸云淡风轻地站在她身边,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大戏的趣味。
王玉兰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赵兴邦。她发现,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自己的丈夫。她只知道他有本事,有担当,却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竟然还装着这么多“奇谋妙计”。
用敌人去对付敌人。
这……这简直是……
王玉兰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只觉得丈夫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这种让两拨无赖狗咬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看着赵兴邦那张平静中带着一丝狡黠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爱慕。这个男人,总能在最棘手的情况下,找到最意想不到、却又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嫁给他,真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最幸运的决定。
赵兴邦家的院子,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没有硝烟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主角不是刀枪,而是四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人那恶毒而尖锐的咒骂。
这场骂战的激烈程度,远远超出了村民们最丰富的想象。它已经脱离了单纯的争吵,上升到了对家族尊严、血脉传承乃至人格的全面攻击。
“王铁柱,你个老绝户头!自己生不出有本事的儿子,就惦记上我家的香火了?”赵桂芬双手叉腰,脖子伸得老长,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她很清楚,对于王铁柱这样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来说,“绝户头”这个词,是最恶毒的诅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带着一家子懒骨头,跑到我赵家来打秋风,还打得理直气壮!我告诉你,这房子上写的,是我儿子赵兴邦的名!他姓赵,不姓王!这地,是我们赵家的根!你们王家想来刨我们赵家的根,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